即事诗(组诗)

作者: 2017年03月24日14:32 浏览:734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1.惊蛰

春雨如蓝调,蘑菇被慢节奏叫醒。
它们小手一抖就撑出一片海。

需要些篮子,去收拢那些
棕褐色斜伞。

解铃还须系铃人。去年的孩子
踩着山石来,他们突然冒将的脑袋
很快就变成另一个族群。

紧接着,黄牛出栏,
树枝开始新一轮的耕种。

总有些无需抒情的土豆率先探头,
出了恩施,这种叫“洋芋”的植物,
约等于故乡。

启蛰了,雷声将近。
当异乡人的手里同时拥有四颗种子,
出走的生命就会加速返回。

除非,他尚未走远,
除非,他正置身于更广大的秩序。


2.一个接近虚构的非虚构

他和蓝色移动板房一样,每次
无需暂住证的安置都意味着阶段性
居住稳定。去年,这所高校
要翻修图书馆,他便从内蒙来到武汉
校园依山傍湖,有一百多年的历史
学生和教授多如蚊蚁,夜晚宁静
他在墙内工作,能听清三月的游人
并从中分辨出四川的乡音
他的妻子在南充的村落里舀水、淘米
侍奉老人。备耕的节气就要抵达,沉默
如不速之客瞬间降临。手上的工作
足以消弭戛然而止的兴味,那些
刚被拧紧的螺丝有些疼痛,试图应和
男人的波状情绪。下午,他被叫到
顶楼搅拌混凝土,这是他第一次
从十三层的高处俯瞰工地:围墙内外
醒目地分出人与人的区别。所以
他再一次想到儿子,然后不由自主地加快
手上的速度。吃晚饭时,他对老丁说
从楼顶往下看,还真是有点儿吓人


3.麻雀与雾霾

岁寒,麻雀是冬天的一股新势力
雾都有霾,新闻届和诗歌圈率先涌出暴动

有时候,革命就像一小场地震
很快就有人谩骂,有人焦虑,有人条分缕析

但是麻雀只关心口粮,它们的每一次呼吸
都将累积成一点微小贡献。听父亲说

在革命年代,除四害运动特别激烈。广播一响,
竹竿就被抡起来:小鸟们群体惊飞,然后

无枝可栖,那一双双羽翅终会力竭,
它们像黑夜一样从头顶落下,再也站不起来

父亲还说,他们当时捡麻雀就像捡尸体,
整箩筐整箩筐地搬运,那些眼睛全都圆溜溜的,

睁着、瞪着,像倒影死亡的窗户。
现在,我们就像当年的那些麻雀,一个不落地,

被抡起的竹竿驱逐到笼盖四野的灰色中。
最后逃进室内,惊慌地,张望蓝天。

我们被不断长高的混凝土箱子,搬运。
而麻雀没有灭绝,它们往返于城市的骨架,

并在朦胧的空气里弹奏时代。明年
是“除四害”运动的六十周年,一场

大型的鸟类纪念活动正在预演!在此之前
我们要先感谢它们——那些移动的呼吸

应该对人类有益。在六神无主的宆顶之下,
它们的有条不紊也终将引领我们。


4.在汉口火车站

在汉口火车站,有个小男孩儿拿着
武器,不停地刺杀旁边的条纹编织袋。
他的妈妈(三十几岁的年纪)
习惯性拉着他挨紧自己。不一会儿
他就再度挣脱那只通红的手(那也是
抱着他哺乳的手,替他擦屁股的手,
给他洗头洗脸洗澡的手……)

他们在等待一串数字的到来,
汉口火车站也是。不难发现,女人
从未放松警惕——男孩武器的
每个着力点都被她逐一抹平。
我猜测,编织袋拉链下边缝合的,
就是生活;或许还有抵押出去的激情,
一碗小米,甚至揉搓得褶皱不堪的
房租催缴单……终于,他们一直
等待的数字出现。四只小脚一前一后地
踩在普渡众生的通道上,命运
啪啪作响,女人攥紧了儿子的手。

我想起多年前,妈妈第一次带我去赶集, 
她和这个女人如出一辙地,攥紧我的手。
但我总会趁机溜走。聪慧的她
将口袋塞满糖,并嘱咐我一直用手
握紧它们——天哪,那简直就是一片海:
辽阔、湛蓝,富含波纹的形状。由于
我过分专注那会带来幸福的甜,所以当
爸爸问我在集市上有何发现的时候,
我眼里只剩下玻璃糖纸的七种颜色。
(那些再也买不到的水果糖,那些被姐姐
扎成蝴蝶挂在蚊帐上的梦幻糖衣啊……)

是的,在这人满为患的候车广场,
我还有时间捕捉童年,我真的没办法
逃逸那些令人浮想的诗篇,譬如
哥哥给我削的“碧血剑”(多数是
用竹片做成的),譬如爸爸接我回家的
行李箱(一口杉木制成的方形盒子,
村里的刷匠用红漆仔细洗过)……目送
那对母子进站后,我拨通了刚上火车的
二老的电话:“一路小心啊,到家了告诉我。”
妈抢着回答说:“好,别担心。我跟你爸
都是大人。你自己赶紧回去,外边冷。”
站在风中,我突然很怀念她牵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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