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最初的水滴

不同于黄浦江里的有点萎靡。也不同于
嘉兴南湖里的只泛微澜——
这些水滴，像火星。像烈酒
它们的内部有硝烟，也有金色的老虎
是忍无可忍的水滴，是一触即发的水滴

它们年轻气盛，有狂野的心跳
优美的身躯怒放着微蓝的光芒
它们是体格健壮的水滴，也是
生长翅膀的水滴

它们从南方的水田里抽身
它们从无法安放一张平静的桌子的校园逃出
它们是工人额头飞溅的一滴汗水
它们是母亲眼角溢出地深深的忧郁

水滴中有远古的豪杰。有佩着长剑的诗人
也有西方那个大胡子从鹅毛管流出的光芒
红色的像血液。蓝色的像大海
泼在纸上是酣畅淋漓的“还我河山”
也是力透纸背的“去留肝胆两昆仑”

腐叶想浸沤他们。泥沙想浑浊他们
石堤想困住他们
北风一直在吹，试图想把他们的意志
降为寒冰

这些水滴聚集在一起，成为更大的水滴
就有了挖掘和决堤的神奇
1921年7月，在封冻期的国土上
这些有思想、有体温的水滴，锲下他们深深的脚印
就要拉出一条波光粼粼的大河……

2、两条激情澎湃的河流

1928年4月的井冈山，一条河流终于迎来另一条河流
两条激情澎湃的河流，拥抱着，交融着
每一滴水都涨红着脸庞
每一寸土地都感觉到水滴砸在胸脯上的兴奋

这一天，山风清洗着水滴的伤口
炊烟系住了漂浮不定的浮云
这一天，每一朵浪花都长出了脚丫
这一天真好啊！小草们仰着皎洁的额头
竹子也露出钢铁的锋芒

夜晚，一盏油灯下，操着湘音的水滴
和川语的水滴，头挨着头，膝触着膝
你看见过水滴和水滴撞击出的火花吗
在山河消瘦、支离破碎的国土上
这些历经沧桑的水滴洗去疲惫
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正在把风餐露宿的岁月
诉说

从此，一滴滴流水站了起来，在湘赣边界
站成一座座山峰，站成一柄柄利剑
在白色恐怖的乌云下
编织红色的摇篮，并将赤热的梦想
种下

3、一条被迫北上的河流

沙坪坝的水井记得你的身影，那些
南瓜、丝瓜、黄瓜记得你的身影
那些梯田、那些炊烟，那些稻田摇曳的谷穗
因为你的体温而壮硕

可是，一滴塞纳河的水越过海洋
投进了中国这条新生的河流
《马赛曲》水土不服的旋律
硬是把一条逐渐宽阔的河流指挥到了窄窄的河床

楚歌已在四面吹响
在南国雨季的腐烂里，发出尖利的叫声
远处，凄切的《十送红军》
仿佛是一根针线，却无法缝补破碎的波浪

水渍还在炕头温着，墨汁还在墙壁上发光
南瓜汤还冒着热气
谁会想到，这条寻找命运的河流
竟然要蜿蜒二万五千里长……

——。满山遍野的茶花和杜鹃，像一滴滴鲜血
谁知那都是赣妹子哭红的眼睛

4、遵义，一个好大的漩涡

1月的遵义，寒冷潮湿
受伤的河流在遵义城外，形成一个好大的漩涡
那是河流自己在给自己疗伤——
开始我看见河流内心的焦躁不安
接着是水滴从平静的叙述到激烈的辩论

一阵疾风暴雨之后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便从条大河里析出
慢慢升华为明亮清澈的灯盏
慢慢划破了天空的阴霾——

流水开始加速。此时的河流就像一笔狂草
穿越赤水河，顺势回笔越过娄山关、腊子口
我看见一条河流飞起来了——
飞越乌江、金沙江。又像一条龙
穿越草地，攀爬雪山
在国土上开始大写意的飞白

在川西北，另一条轻狂迷乱的河流
就要改变河流的航向
这是一条大河北上中的一段插曲
两条河流谁也没有说服谁
它们相揖之后，一条北上，一条南下
……。北斗星下，一盏油灯一直亮着
直到所有的河流都汇聚过来

站在中国工农红军长征路线图前
用手摸一摸，依然是一条热血沸腾的河流
闭上眼，也能感觉到水滴还在挖掘
在我的耳朵里挖掘，在我的血液里挖掘
当我在捧起清水洗脸时
那水滴还能把我的心  硌疼

5、窑洞看护着的河流

在延安，我首先注意到的是一座座
背靠黄土高原面向延河的窑洞
温暖、厚朴，小院里洒满阳光
一条河流奔来时，她用黄土的手臂捂着河流的创伤
夜深人静的时候，窑洞睁着慈祥的眼睛
和月光一起为惊吓的河流  打更

一盏油灯上站立的是一粒信心百倍的水滴
明亮的能照亮大半个中国
夜晚在河边散步，你会看见
矗立着的宝塔山，既是一条站立起来的河流
又是一条大河的源头——

从纺车上拉出一条河流
从独轮车辙出一条河流
从小黑板上流淌出一条河流
从《论持久战》里走出一条河流
它们汇聚成一河波涛。汹涌着
为新中国提炼黄金

再往前走，就看见窑洞前的纺车
和土墙上挂着的一束束谷子一串串辣椒
再往前走，就能听见有人用信天游的调子
在喊共和国的乳名
也听见河流和海洋、山川此起彼伏的呼应

6、十月的春汛

从西北坡起航。从辽沈、平津、淮海起航
从香江、海南起航。从太平洋、印度洋起航
那些倒下的战士和将军化作白云飘来
1949年的秋季，当一条条河流
汇聚到天安门广场，一个坚定的乡音
其实也是在说一条河流从此站了起来
那些冰冻的河流被唤醒
我看见浪花与浪花的呼喊，河流与河流的撞击
二十八响的礼炮啊，是在为疏通多难的国土
吹号

一面面红色的旗帜舞动着波浪
人们的的心头不断有春潮卷起
心中的泥土便不断湿润膨胀，并散发着和平的芳香
候鸟飞走，枯叶落下
我们在这面旗帜下，以水滴的身份
抵达每一条小河、每一座山峰

1921年的7月，多么遥远又多么近
那些水滴如今依然在拍打着我们头顶的蓝天
困惑的时候，通过大米给我们信念
面对艰难面对邪恶，水滴都会挽紧我们的手臂
并以开花的形式为我们呐喊

作者简介：李庆华，男，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河南诗歌学会理事，固始县作家协会主席。曾在《人民日报》、《河南日报》、《诗刊》、《十月》、《星星》诗刊、《绿风》诗刊、《诗歌月刊》等发表诗歌600多首，出版有诗集《爱无歧路》、《大写的汉字》，诗歌评论集《中学新诗解读》。现在固始县电化教育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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