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傻子的牙齿

自我有记忆起时，傻子就会露出满口牙齿
他血红的厚唇包裹着他那两排白牙齿，吞并了冬天的冷石子，和刺冽的风
谁家缝喜事，他就露出他的满口大牙，撕扯他的袖口
撕扯完了，往热闹处钻，使劲地笑
别人递支烟给他
他的袖口就从牙齿里掉出来
换那根烟，进入那个红白相间的墓穴
西山的冬天，无数海鸥在滇池上迂回
在傻子的村里，他的满口大牙
替他过了数十个冬天


二、傻子的三个姐姐

傻子的大姐，最熟悉洗衣粉的味道
喝农药前，还买了一袋洗衣粉
解剖后，她肚子里蜷着的那个男娃儿
再也没有机会睁开眼睛
看看他母亲买那包洗衣粉

傻子的二姐——傻子家最聪明最漂亮的女人
在夜幕降临之前，含一口农药
不发一声,就让月亮旁的清辉
迟迟不敢出现
我此生第一次见过的死人
是躺在牛车里的
漂亮姑娘

傻子的三姐，没有傻子傻
更没有躺在牛车里的二姐聪明
她在门外的井上，和着夜霜睡过觉
在煤矿下的枯杨边，分享过吃鞭子的经历
她割过最鲜嫩的猪草
偷过最好的焦煤
但这些都比不上，她跟着跛脚男人跑掉壮观


三、傻子所承受的

村子不小，但谁家逢白事，都能看到傻子
傻子会帮主人家搬石头
会在送丧乐队表演时维持秩序
会陪主人家，把死去的人送到山上
会守着死者入土为安
如有下雨，傻子就皱着脸，咧着嘴
守着
直到雨停
直到下葬结束
众人都散了
他才咧着嘴，踩着泥巴一歪一歪地
把自己从山上
送回家

四、傻子的力气

目睹青黑色的公路，吃了整个村子
束手无策的我
产生了个疑问：公路，究竟有多长?
思索的时间很短
直到碰见傻子干活
这条青黑色的公路才露起了极其疲惫的状态
傻子背着大篮子，扛着锄头（厚大的嘴唇往外翻）
（村民都说傻子像头牛，力气大得很）
于是，雨水落地，有天干的借口
村民有事找傻子
也有借口


五、傻子的骨气

傻子爱串门子，傻子家吃饭吃的很迟
无论谁叫傻子吃饭，傻子都来一句：“我家有”
无论多晚，饭碗递到傻子手里
傻子都傻傻地拒绝
我曾多次观察傻子波浪式的卷发
想要挖出他卷发里究竟灌了多少吨水泥钢筋的真相，才叫傻子的骨头
硬得只能凿出
三个字

六、傻子喝凉水

村里的老人都说傻子不傻
谁都别想从他手里讨到东西
邻居总在傻子吃东西的时候
逗他
向傻子讨吃的东西
动手去抢
傻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去维护他手中粮食
对于邻居而言，傻子成了饭后在太阳下打趣的物件
对于粮食而言，傻子，是它在这个世间唯一的朋友


云南财经大学中华职业学院大四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