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书

一、

第一次见到这本书
在寒静的白炽灯下
它隐秘在浩繁的书室里

当代的书本
美貌足媲秦罗敷
怪诞亦可与抽象派一争秋色
惟有它素白着一张脸

阳光被窗的关卡拦截
经过重重审问——
才得以破碎的跌落在桌上
然而也无人爱抚它的背脊
静候在此的七八张桌子
只等来两位佳客
管理员习惯了这寡淡似的
安心的沉浸在电子屏里
这书仍与我对峙着
沉默不语

二、

它也并非是，并非是不施粉黛
当我从书架上抽出时
看见了半遮的颜——
在如今看来粗糙可笑的蓝绿色块
羞颤似的
紧密在一起
扉页上竟夹着一张涩黄如残品的卡片
仅有两个名字陈列其上
像一座收藏万宝的博物馆
寂寂的被人遗忘
借书日期是一九八七
啊，一九八七的春天
是否也这样无言

三、

我不知道三十一年前的诗人们
在看书、写作、与密友会面之外
哪里去找什么好的消遣
我从曾经的童年
还一可窥见
旧诗的缱绻
炊烟烧着了天边的蜚云
孩童们追逐着归家
黄昏就着被晚风吹皱了的池水
饮下一杯陈酒
亦或是
斜雨打过的屋檐
被飞燕依恋
哪怕是晚走的明月
也来与竹林道别
更何况，更何况是为舞而生的麦叶
离开了温柔的田野
大雪落白了最后一字
诗人藉着这好景好酒
醉卧在桃花树下好眠

四、

封底没有栅栏般的条形码
一串书号下
印着让人不屑一顾的价格
一块五毛五分
在那个年代里
比一场电影珍贵

疾来的乌云带走了仅有的朋友
我成了这角落里最后的静默
煮沸的开水在管理员手旁腾着热气
骤风吹得塑胶门帘呜呜哭咽
书卡上没有留下新的日期
啊，一九八七
就留在一九八七的艳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