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石先生》
闭上双眼
春天秋天
你停在食板边
掏出一枚枚炽热的火焰
丢一松茸,八座之间
脸谱与无声寒暄
看得见,每个料理用微不足道的力量
让一群猛虎
齐整的放下劳作
也听得见
那一晚之后
你每个夜晚都呼唤我
但只说,上路吧!多年邻居
快乐来自
一月的天空闪耀的发烫
《有没有一种人》
有没有一种人,
想着想着就能碰到
不必容纳所有投影,不必夺路喧响
像一间麻布幸村,
拧亮门把,灯火恍惚不定
圆座尽头就是他
多年破破烂烂的小船也是他
所有酒樽都是他的快乐
所有与肌肤静谧的手艺,却是我的惭愧
有没有一种人
想着想着就能碰到
喊一声先生,城市的一月和十月会同时出现
不必拘谨
一声您好在来之前闪烁
不必怜悯,匠的神性与风来自一个方向
会触到魂的潭底
幽幽的,渴望燃烧发出蓝色的光
一边亮起来,超过所有星星
一边养起了
下一场启迪的号声
《素描:王先生》
穿格子衫的男子
躲在阴影里
像笛子,像一截玉陨。
干净的艺匠
吹响最早的一片呼唤
瞧得出睿思的号声
他浑身甚少彷徨,
但就是迷人
骨子里的幽默
他站在那
小镇上的男人
海滨之人就代替世人说到那儿
《和食之神:美味交响曲》
游进碗里的水蒸气,已躬起身子
是一张鱼面静虚的样子
还有比空灵
略低一些的脸蛋
我只是路过鱼茶屋
目光空于
一串比念珠更圆润的秘密
《迷失京都》
京都。一朵春色拧亮黎明的号声
清酒里,方块字里,雕花上
香气是欢喜的。
以脚掌继续喂养土地,能听见
不准流行的药引,
漫延如闪电,从料亭里一粒粒驳落
“长久的沉默,使它变得迟缓”
只有在时光的间隙之外
咳嗽才会浮于纸面
移引的,是个外藏冰霜的人
欠着时光一张笑脸
啄食于颤动中
画下两千三百万只天妇罗的明亮
《仿佛又活了一次》
我们到达时
艺匠的手正从水的脊骨滑下来
抱着墙,轻盈地从砧板上
挪到了桌上
这一骤然间的悬空,让皮肤上有盐
老的令人向往
那一刻,晴空下,暮年的光一点一点
撞进他身体
仿佛又活了一次。
《一个人的木勺世界》
身在草莽
用双手缓慢创造
远离人群,和木头做伴
一磨就是一千时
一磨就是千万里
山涛勺、金柄勺、木火勺、圡塚勺
也在古老的木桌上走动
曼舞缭绕
那是一帧窗户框住的部落王朝
每一帧都可揽在怀里
每一帧 当去三个时辰的时光算数
抵达的骄傲与贵气
也都算数
《你爱我胜过春天的那份热情》
(1)
在离家的十二年后,你终于
盼我归来。那是,某一个月份的某一天
我们沿着大片的黑暗和沉寂闲晃,
不谈疾病,不论政治的是非,
只拧开一部乡村劳动史里的潺潺大河,
烧开茶,就此讨论开
那些呵斥声,娟娟流动的心意,
一同捎到的突破与叛逆,
以及被柔化的,貌似河流的明亮的呼喊
我与这个男人,已能平静地接受一切。
包括凋零和不可知的茂盛。
(2)
后来,茶无意侵犯我们,
只身退入周围浓稠,意欲蚀骨的黑暗。
我离开一会,揣来了沉甸甸的酒窑,
斟,看颜色,晃杯子,闻,这才抿上一口
每一滴分润过的酒意,都可能躲藏
着一个热泪滚滚的酒仙。
酒液,不断从我口角掉落下来,
那是我的挣扎,或许也是你的
(3)
再后来,毕竟老了,
你爱我胜过春天的那份热情,
被酒气一一灌溉,
你常跟我说过的最美的话:
“从此,爸爸不读书,我只读你”
也先我一步入睡了。
就在那个瞬间,我也加入你的行列
酒开始是潜在的爱的变种。
(4)
及至酒醒后,在一样的夜色里
我口中虽涩,但隐隐有蜜扑腾而来——
我确认入睡前抚摸过你,
深陷的眼窝,颧骨凸出的疼痛,芦花似蓬松的头发,
那是一次心灵的撞击,
那是无法说出的距离的沉默,
那一刻,关于生命,我似乎懂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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