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夜两点一十四分
父亲对陪伴多年的旧棉絮终究无话可说
默默地望了我们一眼，绝望止不住地流淌
月光阴冷经过小窗，羞愧地闭上眼睛
所有的呐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抗争
所有青春激荡的岁月
这一刻，汹涌成河
在自己嶙峋的脸上纵横
纵使阳光洒进院落，也只是漠然地瞅见
好像从未生过，也从未死亡

咆哮的河水裹胁着贫贱的人生
淹没了作为官二代挥舞精彩的轨迹
保育院抢救的沦陷区儿童，在重庆山区苦难着灿烂
十万学生十万兵，青年远征军热血激昂红旗招展
抗战胜利后的国民教师，教鞭轻点
泪水泛滥，漩涡逆转
而你脸上沟壑太浅，浪花即显即散
脱下军装荣誉不着边际
阳光在背面，寂寥地苟且
改天换地的喧嚣，卑微中妥协

大地辽阔人间阴沉，每一条路都是尽头
命运横背寒刀，脾气粗暴拒绝和解
尊严始终怀有敌意，周遭都是不屑的神
唯有等待，用一生等待片刻光明

清风拂过每一个人的面颊
你托风捎的信从没抵达
佛光照耀每一处庙宇
慈悲从未收到你的哀鸣

父亲的眼泪是尘世最后的荒凉
父亲的肉，成为世间最奢侈的盛宴
请相关的，不相关的人饱餐一顿
只为稍微体面地走完最后一程

父亲走后，那件军大衣晾在麻绳上
像父亲的皮囊
一直在寒风中飘荡


2017/1/23修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