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亮:在我居住的村子里,有人因为赶牛车好而有了“牛根子”的绰号,有人因为会做梯子而有了“梯子”的绰号,有人因为粗心而被称作“掉蛋”,有人因为爱吃鱼就被唤作“鱼刺儿”……这些绰号有褒义的,也有贬义的,都是别人恶意或者善意的一种评价,也是从另外一个角度归纳了一个人在某个时间段的生命状态。农民诗人也好,打工诗人也好,草根诗人也好,似乎在某个时间里都有道理,也都不完全有道理。我更多的是把这些成为当做是我某个时间段的绰号,往往一笑了之。
编者按:随着移动互联网时代的到来,诗歌在一定层面已经进入了当下精神生活的核心;同时,中国诗歌网的不断发展和壮大,也让越来越多的实力诗人渗透到了中国诗歌网的各大板块!正值中国新诗走过百年之际,为了展示中国实力诗人的气质和风彩,我们有了这次独家策划,对中国实力诗人进行系列访谈! 点击查看 [ 往期精彩 ]
陈亮(诗人主页),1975年生,山东胶州人。中国作家协会全委委员、鲁院第31届高研班学员、青岛文联签约作家。曾获《诗探索》2014年度华文青年诗人奖、诗刊社首届李叔同诗歌奖、诗刊社和星星诗刊社“中国十大农民诗人”称号、中国诗歌学会第二届全国诗歌大奖赛银奖、第八届中国散文诗天马奖等。曾出席诗刊社第30届青春诗会、首届三亚国际诗会、第三届全国散文诗笔会等。著有诗集《乡间书》。现居胶州北平原。
简评:
陈亮是中国当代诗坛一个引人注目的存在。《乡间书》是陈亮第一部诗集,从这部诗集可以看出,陈亮已逐渐形成自己的诗歌特色,那就是在对乡土人生的全方位沉浸中,站在不同层次“孩子”的立场上,毫不做作地表达自己对家乡、乡民的无限眷恋与悲悯,以及在对人世苦难的深入体察,在自然的深度交通中,超越了单纯的人间伦理情感,投向了更深远的时空。作为“父母之子”,诗人对乡村有着深深的眷恋;作为“农民之子”,诗人对身边乡民的艰难又有着深切的体验和天然的悲悯;而生存在乡土、底层的诗人,由于携着对农民厚重历史人生的质感体验,所以能够在沉寂中与大地、天空对话,从而深入到了对人类生存奥秘的沉思,最终又成就了一位独自伫立在北平原暮色之中的“人类之子”。从家庭到乡村,从亲情到世情(乡情),最后飞升到人类之情,这是一道清晰的“家——人间——宇宙”精神进阶轨迹。
——文学博士、硕士生导师、教授 温奉桥;文学硕士 张波涛
陈亮的诗彰显了他浓烈的,甚至是偏执的乡土观念,他诗歌中的乡土世界呈现出一种“分裂”的趋向,一方面是在“原始的静”以及“娘总是黄昏时喊我”的声音里美好与自足的乡土世界,另一方面则是一个充满苦难、悲惨与死亡的乡土世界。他的诗歌是对乡土的再发现,同时更是对现代工业文明与农业文明冲突的诗性转化。陈亮并没有把表现的重点放在两种文明的对比中,而是在超现实想象中,表达着工业文明冲击下的乡村悲剧,土地之爱在亡灵那里得到奇崛的表达。亡灵的不肯离开,正暗示着现代工业文明对农民所造成的深度影响,损伤的不仅是现实生活,更重要的是灵魂,是灵魂的无处归依。陈亮的这一写作方式得益于他浓郁深厚的乡土体验,以及对这一经验的诗性转化。陈亮作为一个“农民诗人”,他的写作是从农民的立场出发的,这种视角的最大潜能在于经验的纯真性,冲突往往在不经意间被凸现出来,并保持了乡间的神秘色彩。
——山东师范大学文学博士马春光
北平原不仅仅是一个地理坐标,而且还是陈亮为他的诗歌王国构筑的一个精神世界。陈亮诗歌中所有涉及到的人、物、事,都来自于北平原,他用诗歌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谱写出了一曲曲缠绵悱恻的田园哀歌。相较于大多数诗人在诗歌中着力表现抒情性,陈亮的诗歌以叙事为主,叙事节奏或密实紧凑,或舒缓平静,读他的诗,读者脑海中首先会浮现出一幅形象的画面,或悲凉,或温暖。陈亮是一位生于斯长于斯的诗人,是一位扎根于乡村大地的赤子,因此他的诗歌语言特色鲜明,他善于将普通寻常的意象、朴实醇厚的语言以及真挚绵长的感情熔于一炉,将敏锐的触角伸向他最熟悉最饱含感情的生活和生命中,由此营造出一种沉郁顿挫的情感基调和诗意氛围。陈亮的诗歌写父亲、母亲,写小路、村庄,写落日、坟头,还写拾荒的老人、夜游者、月光下的小偷、树上的孩子......他所选取的素材广泛,视角独特,感情细腻,所有乡村事物在诗人眼中都有其特殊的使命,都是诗意的存在。
——山东师范大学美学硕士、诗人徐晓
1、花语:陈亮你好!我知道你是山东胶州人,你在那片你称之为“北平原”的故土上生活了近40年,却依然不舍得离开,至今依然住在那里,是什么让你如此依恋这片故土?
陈亮:从小到现在,对娘、家、村庄或者乡土有一种罕见的依赖。小时候,因为体弱多病,长的矮小,内向,性子柔绵,很听娘的话,从不跑到很远的地方去疯和野,绝大部分时间就那么呆呆的站在胡同口一个角落,虚幻地看着往来的村人,或者去村后面不远的土坡上,咀嚼着一种很甜的草根,仰着头,默默的去观察那些变幻的云彩,倾听风从四处传来的各种声音。我真的很害怕自己走远了,娘就会从此喊不到我,或者害怕走远了再回来以后,娘就会不见了!那时候,我感觉娘就是我的大树,村庄就是我的世界或宇宙,城市对于我来说等于零。
后来,因为谋生,也经常会在城市(主要是县城)里挣扎,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一直无法融入城市,城里的大楼和车辆,在我看来并不是美妙的事物,它们甚至会变成恐龙一样来到梦里,让我惶恐不已。至今为止,我从来没有在城市里连续呆过十天(包括白天和夜晚)的时间,失眠是一个原因,心里发慌是我无法平复的,奇怪的是,只要回来北平原,我的魂魄似乎也就回来了,在这里,我又成了一个眼神明亮、元神充足的人。
陈亮在莫言旧居
2、花语:你的故土胶州北平原,离作家莫言的高密东乡很近,据说你的母亲就是高密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高密东乡是否如电影《红高粱》描述的那样,有着密匝匝成片的红高粱?
陈亮:我至今居住的后屯村,是胶州北部平原腹地的一个普通的村子,向北8公里,就是莫言先生的老家(原高密市大栏乡平安庄)。莫言先生在小说里经常写到的两条河流——胶河和墨水河,也流经我们村庄周围。所以莫言小说里的风俗人情,方言土语,以及他的某些生活经历,读来都非常亲切。我第一次见莫言先生的时候,当我说出我村庄的名字,他马上记起了许多相关往事。
因为我们村和高密几乎是接壤的状态,所以通婚很频繁,我祖母和母亲都是高密人,据我了解,高密女人和我们那里的女人相比,除了膀大腰圆、丰乳肥臀之外,一个显著特点就是泼辣能干,坚韧耐劳。在我们周围,母亲的能干很出名的,从记事起,母亲几乎每时每刻都是动的,仿佛永远不知疲倦,也落下了不少病根。
以前的年月,因为洪涝较多,抗旱耐劳的高粱在我们那里是一种普遍的农作物。但这些年,因为雨水远没有以前大了,人们种植观念也发生了很大变化,经济作物多了,高粱越来越少了,似乎很难看到从前大片的红高粱地了。
3、花语:你在封闭的村庄长大,却曾获2014年度华文青年诗人奖、诗刊社首届李叔同诗歌奖、“中国十大农民诗人”称号、第二届全国诗歌大奖赛暨李白诗歌奖银奖、参加了诗刊社第30届青春诗会等荣誉,这些不俗的成绩,足以让北平原为你骄傲!你是怎么走进诗歌的,最初都喜欢过谁的诗?
陈亮:有时自己想一想,也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毕竟周围没有像我这样的人,向上再追溯几辈,也没有出过什么诗人。因为农民这个群体相对都比较现实,写诗这种光“出力”却没有什么“实惠”的事情似乎只有傻子才会去干,至今为止写诗断断续续二十多年了,受到很多的嘲讽和障碍,能走到现在,除了自己偏执地喜欢和努力,师长们的鼓励,似乎也只能用“造化”和“机缘巧合”来解释了。
我的诗歌写作肯定源自阅读,阅读缘于小时候的孤僻和内向,而孤独让我学会了更多的倾听,倾听,也是一种阅读。上学前,在爷爷的嘴巴里我听到了很多的故事。爷爷尽管不识字,但他是我们周围有名的货郎,十八岁就开始走南闯北走街窜巷让他听到了很多逸闻趣事,野狐山鬼。每到夜晚我都会赖在爷爷屋里不肯走,油灯下,他花白的胡子里似乎总藏着无穷无尽的秘密。从记事起,我似乎就活在那些故事里了,每天晚上,我都会在爷爷土炕上的灯影里听到睡着为止。故事里的“好人”或“因果报应”无疑影响了我,里面的情节激发了我无尽的想象力,让我幻想自己是否也可以飞起来,可以变化多端,也让我面对黑夜头皮发麻,脊梁发冷,生出恐惧,不敢出门。
我第一本“书”应是一本小人书,是我用废品从供销社换来的。那时候,大人们在生产队里忙地着了火,内容是邻家大孩子讲给我听的,从此入了迷。上三年级的时候,我已经搜罗到一麻袋小人书和“大书”了。看书多了,编作文对我来说就是一件很“过瘾”的事,作文本经常会因写一个故事刹不住车而捉襟见肘!对于汉字的热爱和喜悦,让一个营养不良的乡村少年不时显出一种朝霞般的酡颜。
而第一首“诗”应该是一首旧体诗,这与我除了看故事书之外,从小喜欢背诵古典诗词有关,那时我上完初中就辍学后,在一个乡镇企业干锅炉工,因为苦闷和迷茫,就在锅炉房昏黑的墙壁上用粉笔直抒胸臆地写下了第一首“诗”,为此还得到了领导的批评,说不务正业。我一赌气,就寄到了我们市报,竟然发表了!从此一发而不可收。但写着写着就发现旧体诗越来越难以表现我那时的真实情感。那时候我们乡镇供电所有个电工也写诗,就借来很多乡村书店里也买不到的新诗集来读,包括席慕容、戴望舒、徐志摩、泰戈尔等等,这些诗集打开了我的视野,从此开始写起新诗来。
陈亮在书房
4、花语:你曾在一篇文章里说:“至少在十七岁以前,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做一个放羊或者放牛的人,胡诌故事的人,这样就可以不用离开娘很远就可以肆意的去亲近这个让我眩晕的村庄了!”你的梦想后来是否得以实现?
陈亮:放羊放牛的梦想没有实现,这主要是因为年轻时家里买不起一群羊和几头牛,重要一点就是说一不二的父亲当时认为放羊放牛没有出息,羊倌和牛倌是连媳妇也找不到的。后来主要是因为我所在的地方近些年来也开始建起了工业园,土地也越来越少,慢慢的,城镇化的步子加大,村子里已经很多年没有羊和牛了,村庄也已经不是先前那个村庄了。但所幸我一直没有离开这里,尽管自己也会去县城里打工或谋生,但大多时候,我总会在夜幕降临的时刻骑着自行车或者摩托车回到这个村子。很多朋友也都知道,我晚上很少在县城逗留,因为晚了,母亲就会站在村口或者胡同口一遍遍焦急地等望。而晚饭后,我的习惯就是会背着手在村子周围游荡。在一个地方呆的太久了,你会感觉自己和这里的任何事物都会有这千丝万缕的联系,让你真的无法割舍,何况,我已经在这个地方呆了四十多年。一句话:没感到厌烦,反而越发依恋。
5、花语:你在初中毕业之后的几年,虽然很不想离开故土,但还是大哭了一场后被亲戚介绍到了一个乡镇企业烧锅炉,之后还干过一些别的营生,这段历练对你后来的诗歌是否起了填充润色的作用?!
陈亮:如果没有出去的经历首先我的诗歌会肯定和现在不一样,再就是走出乡村后认识了很多对我写诗有帮助的人,从而接触到很多有益的书籍,增加了人生阅历,再就是走出乡村后的目光再审视乡村,视角变了,认知也会更加丰富。这对于一个初中毕业的人来说非常重要,有的人的知识积累是在学校里完成的,而我的学习更多的是在社会中,有时候是含着泪流着血完成的,有着很大的不同。
陈亮在地头
6、花语:你曾经放过牛、也放过羊,一直在种庄稼,这对于我这样一个喜欢农耕生活的人,是一种浪漫或美谈!那么,这些乡村生活对于你到底意味着什么?
陈亮:我只能说从观光的角度看乡村肯定是美的,尤其是以前,机械不发达的时候,如果你真的在这里生活,我敢说很少有人受得了。有一次,我去外地开会,吃饭的时候一个女作家知道了我的身份之后发出了赞叹。大意是:陈亮在乡村的玉米地里边干活边写诗是多么浪漫的事情呀!我立刻说,好吧!等我家的玉米长起来的时候,你来看看吧!不用你干活,让你坐着马扎呆在玉米地里“浪漫”一下——
很多拥有农村生活经验的人都知道,玉米长起来的夏日,玉米地里密不透风,在里面呆上片刻就会闷热的受不了,何况再加上干活了!如果真的浪漫,就不会有那么多为了跳出农门不惜一切的人了。以前,我经常会给我父亲牵着牛在玉米地里犁沟追肥,因为玉米已经长起来,牛的身躯庞大,牛蹄子会经常把玉米踩倒踩折,这时,心疼庄稼的父亲就会发怒,在用鞭子打牛的同时,会让辫梢打在我的身上,一天下来,会收获很多血道子,那时候真的会感觉自己很卑微或低贱,最羡慕的就是做一棵草或者一只鸟、昆虫——
以前在农村,真实的情况就是汗、泪和血,更多的是酷烈。即使是这样,也并不能保证过上好的日子,尤其是前几年没有取消农业税等各种税负摊派的时候,遇到年成不好时,绝望是普遍性的。我最惨的时候,家里甚至买不起一瓶酱油,因为穷困,哪怕是村子里最普通的女孩都不会看上我,年轻的时候,父母为我的婚事操碎了心,这也是我在诗歌里写我父亲面目严肃,似乎不会笑的主要原因。
7、花语:介绍下你的第一本诗集《乡间书》。
陈亮:《乡间书》是30届青春诗会丛书之一,是我的第一本诗集,收入了近6年以来的82首乡村题材的诗歌,这些诗歌既有对往昔乡村的回望,也有对自己以及农民这个群体的命运、农耕文明和工业文明矛盾的思考。快四十岁了才出自己第一本诗集,真的有些不好意思。在这个自费出版爆炸的时代,像我这样年龄的已经出过4-5本诗集的诗人比比皆是。这么晚出诗集除了有经济原因之外,更多的是对出诗集这件事的敬畏,我不想轻率地出一本诗集,那样的话,我觉得对于制造纸张的大树和植物是一种更大的罪过。能等来这样一个不用自己掏钱而出版自己诗集的机会,对于我来说就是一种梦幻般的幸运。在这里真的要感谢《诗刊》社和我的老师们,没有他们的扶植,就没有我这本诗集的诞生。他们是我一生的恩人。
8、花语:你中学辍学后打工之余开始更加广泛地阅读,能背诵大量古典文学典籍并接触到大量外国经典诗人的诗歌,现在是否依然在继续背诵和阅读?它们在你的生活里占有怎样的位置?
陈亮:一个诗人和作家要想保持其创造力,我想除了要具有安静的能力,思考的能力之外,重要的一点应该是阅读。对于我来说更是如此。初中毕业以来,谋生之余阅读几乎是没有间断过的。有几年妻子在县城打工,我当时没有正经工作,每天主要的事就是骑着摩托车将妻子送去上班,然后就一头扎进图书馆,几乎一天都不出来,这样读了好几年,时间久了,和图书馆的人混的精熟,几乎成了编外“馆员”,我在的时候,管理员即使有别的事也不会关门,直接让我在那里帮他们看“摊”。这些年,随着生活较以前略有好转,从网上购的书越来越多,虽然人到中年,事务越来越多,但我的阅读从来没有中断,我要求自己就是每天都要看点书,哪怕是几页,我坚信一点,那就是聚沙成塔,积少成多,即使每天蚂蚁一样的进步,时间久了,也是一个大的积累。读书,应该是保证我持久创作的重要方法之一,也是我抵抗人生虚无和庸俗的重要的方式,也只有读书,才能使我走得更远,找到更广阔的世界。时间久了不读书,我就会感觉自己浑身发臭,失魂落魄——这不是一句玩笑话。
9、花语:我曾经看到过你的一个发表作品的年表,你从1992年开始发表作品,你的创作年表详细到了某年某月,记录了你的各个时期的发表和获奖明细,你是不是从写作之初就开始立志做一个好诗人?
陈亮:有一次,一个刊物要我整理一个自己的创作年表,还有一次省作协的一本书让我们报的时候要把作品发表刊物注明。加上这几年,突然要报不少材料,填不少的表格。而我是个记性不太好,并且对填表缺少耐心容易发怒的人。为了缓解自己的无奈,我找了一个机会,让家人帮我找出了我所有发表过的刊物,耐住心性做了一个详细的年表,这样我就可以在所有的填表和报材料时轻松多了。从这一个年表里,我也会清晰地回忆起那些年我在时光里留下的那些歪歪扭扭的脚印。
我开始写作的时候,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成为一个诗人,当时的“写作”除了可以缓解自己的苦闷和迷茫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想因为自己的写作能力是否可以找一份体面的工作,自己当时最大的目标,就是在所谓省级刊物发表5-6首诗歌而已,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摇摇晃晃地走这么远。我是一个在不断地阅读、写作、思考和修炼中慢慢抬高了自己的认知和境界的人。对于我来说,荣誉只能是一个阶段一部分的肯定和鼓励。很多年以来,我最大的目标就是写出一首好诗。不管获得什么荣誉,我认为诗歌本身是最重要的,本心永远不能变,本心就是元气。
陈亮在古镇
10、花语:“陈亮的诗彰显了他浓烈的,甚至是偏执的乡土观念,他诗歌中的乡土世界呈现出一种‘分裂’的趋向,一方面是在‘原始的静’以及‘娘总是黄昏时喊我’的声音里美好与自足的乡土世界,另一方面则是一个充满苦难、悲惨与死亡的乡土世界。他的诗歌是对乡土的再发现,同时更是对现代工业文明与农业文明冲突的诗性转化”,这是山东师范大学文学博士马春光对你的评价,接下来的时光里,你是否会尝试一些别的风格写作?
陈亮:已经开始尝试。我以前的诗歌写作主要是围绕乡村展开的,大约可以分为:1、乡村生活的简单抒情或描摹;2、乡愁;3、个人命运的思考;3、农民群体命运的思考等几个阶段。表现方式大多也是用一种叙述或叙事的方式来抒写自己的生命体验,情感历程,乡村经验,力求抵达一种历史和当下“真实”,侧重写实,也有魔幻的运用,细节繁复,形式繁密。我这两年的写作开始更重视语言和内容的双重张力,在现实里发现荒诞,在荒诞里营造现实,在题材上也突破了单一的乡村题材,语言更加简洁,力求写出当下人们复杂的精神状态。
11、花语:你眼中的好诗是什么样子的?
陈亮:每个人对诗歌的评判标准不一样,理解也不一样,谈诗犹如谈禅。只能笼统地说,在我眼里,思想醇厚、情感真挚、构思巧妙、语言富有张力的诗就是好诗。
12、花语:你曾获“中国十大农民诗人”的称号,对于这一荣誉,你怎么看?
陈亮:在我居住的村子里,有人因为赶牛车好而有了“牛根子”的绰号,有人因为会做梯子而有了“梯子”的绰号,有人因为粗心而被称作“掉蛋”,有人因为爱吃鱼就被唤作“鱼刺儿”——时间一长,真名也许就忘记了。这些绰号有褒义的,也有贬义的,都是别人恶意或者善意的一种评价,也是从另外一个角度归纳了一个人在某个时间段的生命状态。农民诗人也好,打工诗人也好,草根诗人也好,似乎在某个时间里都有道理,也都不完全有道理。我更多的是把这些成为当做是我某个时间段的绰号,往往一笑了之。我记得我的老师曾经说过一段话:鸡有鸡鸣,犬有犬吠,狮有狮吼——不管什么类型什么阶级的写作,只要能找到自己并完成好自己就够了。农民和农村是我最熟悉的生活,是我的根脉所在,称呼我为“农民诗人”,呵呵——也许从某些方面讲,真的很有道理。
13、花语:你发表过大量诗与散文诗,诗与散文诗的区别是什么?
陈亮:我个人以为,诗歌和散文诗肯定都是诗,散文诗肯定是诗歌的一个分支。我对于散文诗的理解是:诗是它的魂魄,散文是他的形式或外衣。和诗歌相比,散文诗是一种散文化了的诗,是对诗歌表现力的另外一种探索或补充。
14、花语:形容一下你的30届青春诗会,这帮同学里有没有你特别喜欢的?
陈亮:我都特别喜欢他们,玉珍的诗自然、尖锐、深沉,麦豆的诗安静、率真,张巧慧的诗书卷气才女气浓厚,影白的诗幽深而诡异——十五位青年诗人均传承各异,自成面目。如果说有什么共同之处,那就是他们都是真诚地向天空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向诗坛祭献出了自己的青春。一星期的时间里,我们相互交流、学习、碰撞,让我对于自己的写作也有了新的认识或参照,满载而归。他们都是我的同志加弟兄,让一直蜗居北平原一隅的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有我们的人。相信这次聚会,对我们每一个参会者都会留下难以磨灭的记忆。
15、花语:描述一下你正在进行的鲁院高研班的生活,能走进这样一个文学殿堂,是什么感觉?
陈亮:因为当年自己偏科和家庭原因,自己初中毕业就辍学走向了社会,我的学识都是在谋生之余通过自己的阅读,点点滴滴断断续续积累而成,非常不容易,也肯定不太系统,也有一些迷惑的地方。很兴奋能得到这样一个进修的机会来鲁院接受来自我们这个国家一线的作家、评论家或其他行业专家的思想照耀,从而丰富我的认知能力。很幸运。也在此感谢师长们多年来对于我持久地关心和支持。
陈亮和铁凝主席
16、花语:刚听说你出席了今年中国作家协会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并在会上当选中国作协全委委员,由衷为你高兴,而这对你意味着什么?
陈亮:能成为中国作协第九次作代会代表已经是非常意外了,又当选全委委员,真的是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因为有那么多前辈作家和优秀作家也未能当选,让我非常惶恐,并且多次和省作协党组提出了我的忧虑。我想说的是,这次当选,肯定不只是源于文学本身或诗歌本身,还有中国作协党组更多的考量,它应该更多地展示了国家为了保持群团组织活力即将实施群团组织改革的重要举措和决心。可以说,我的当选实属偶然和幸运,属于“天上掉下了馅饼”和现实里的“童话故事”。但这次作代会增加了基层作家和年轻作家的份额,也体现了作协组织对于基层作家和年轻作家、新兴作家的重视。我想,今后只能以更好的写作状态和更好的作品来努力向这个荣誉靠拢或接近了,争取有一天可以“才配其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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