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青山，我掷出一粒骰子

早晨九点登上了山顶
自以为临绝顶而小天下，可天下陌生
容不得我这气喘吁吁的面孔
登山步道曾有许多人跪过
松林被砍伐过，还伸着头颅立在那里
山下的桃花村聚集了更多的人气
都陶醉在桃花的烈焰中
在山中，我晃来晃去
找不到小溪水、苦楝树和晋墓群
走到石壁前，整理自以为是的影子
映照出的却是一具空相
山，其实早就是空了的
被如织的游客挤空的
被一声声鸟鸣清空的
被二山尖云雾禅寺的钟声敲空的
有友从山外发来微信：“独行如参禅”
我难以企及这境界。呼吸高于树冠
烟火已高过山峦。累，也饿了
从包里摸出一块面包，又摸到一粒骰子
我随手把这粒骰子向山下掷去
2016.3.28


一场急雨洗去我凌乱的睡眠

惊醒时，听到她在深度睡眠里
撞击着黑夜
冰层碎裂，桃花落尽
裹在睡袍里的自言自语
秘密全无。紧锁的瑜珈动作
像泛着绿意的少年
此前，我也睡意正浓
如暮晚的一声鸽哨，静卧松柏之间
在春色与夜色之间荡漾。偶尔支起眼皮
瞄一下从门缝挤进来的前朝烛光
多么寂静呵！相隔千万重美妙光阴
温暖的水杯靠近床头，笑意盈盈
蝴蝶轻提双翅立上眉梢打盹
泛滥的水草缠绕着身体
这背叛的身体、歉意的身体紧挨着我们
声音却在走远。此刻
蛙鸣整齐，一场急雨正赶来
洗去我们凌乱的睡眠
2016.3.31


在清源门，我听到一声雁叫

窗外，阵阵鸟鸣和花香
唤我从昨夜陡峭的雨水中醒来
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
去掉梦境，词语和春色
我就是一团温软的气息
是枯了的杨柳和荒草的气息。
此刻，我急需一次户外运动
来抵消腰椎的疼痛
以及厌倦与不安。
来到姑溪河的入江口
这里有久未谋面的古国。
明朝的金柱塔就耸立在江边
鸟鹊纷飞，支撑起人形
如我的旧爱和新欢。
江水浩荡、千帆竞发、离人远归
从我身上无数个缺口涌出来。
轮回的水草泛起绿波
虚无的尘埃怀抱露珠闪动光泽。
云烟里的山水都跑过来
填充我内心的荒芜
满足一场潦草的春梦。此前
我是从小城新建的古城墙下经过的
穿过清源门时
我突然听到小城上空一声雁叫。
2016.4.18


深陷在五月的雨水中

又是一阵接一阵难了的雨水
天空被鸟嘴衔得太久了
吐出来的声音都有悲欢。
这一天，如同每一天
一边开始，一边已是结局
无论翻身还是转身都摆脱不了。
未知与已知之间，是生与死的对应物
温度、湿度、雨量、水位、PM2.5
度量并修正着我们命运的警戒线。
树叶如刀片，落向大地
误入身体的雨水，用词语的暴力
大声说：我爱你！
即使是谎言也让人神难自禁。
雨水声又漫过来了
鸟巢里有博大的爱心
众生的誓言深陷泥泞中。
多少人间事呵，暗疾和隐患
被葱茏的绿色覆盖。
我匍匐在雨水中，像一次次突围
——浮云低沉呵，江山美好。
2016.5.27


万物平身

整个下午，燥热的天气接纳了我
万物与我一样
安静、孤独和爱
电视、网络中不断袭来的事故
使我忧心、无奈、悲悯
天空中突然传来的一声鸟鸣
仿佛一束偶然降临的喜悦的光
让万物与我有了照应
朝南的阳台常有惊奇发生
新栽的竹芋又冒出了一个芽尖
花土中却滋生出许多小飞虫
这让我看到的生机又转换成杀机
而此时的窗外
雨后阳光正从云层中透过来
映照出我们和谐的一面
呵，傍晚临近
我要与它们在一起
接受夕照、遐想和晚安——
2016.6.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