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诗人最突出的优点,其实并不在于情感的泥潭特殊的缠绵。很多事实表明,女诗人细腻、精致和敏感的机会与男性作者是等同的。很多男性诗人经常伤感得让我们手足无措,他们在细微之处的严谨作风也令我们叹服。其间的区别,还在于男性诗人充分意识到自己的性别以及这个性别在传统意义上的优越地位,在诗中的言谈举止也无不显示这种优势;可悲的是女性作者也全盘接受了自己传统的附属地位,没有对此感到委屈和疑虑,争议更无从谈起。在这一点上,从女人开始写诗到现在,确实并没有什么进步可言。
虽然,现在男先生能办到的事,女小姐也在力争办到;男先生敢于说的话,也不乏女小姐硬着头皮不动声色地说出来,其勇气很象远古神话中的英雄。但对大多数女诗人来说,除了兴之所至,大多数时候她们更愿意沉浸在中世纪的骑士文学中,渴望温情缭绕和女士优先,同时又具有十足的献身精神,写出闭月羞花的佳句是最大的奢望。出现在诗里的,是无穷无尽的表白,解释,以及私下里的推断和怨言。很多人持有苦衷,一吐为快。在形式上,因其单纯,简陋和直率,多半抛却形骸,不刻意追求形式,除了铺叙、引申和冲淡,往往将眼泪、乳汁、血和其它汁液直接注入诗歌。女诗人无意于为真理而生,为真理而死,最情愿的是为美而生,为美而死,这是她们最大的优点,也是她们在生活中最纯情的微笑。
但我们做梦也想不到,女诗人还要肩负起国家、性别、时代所赋予的重要责任。虽然那些诗歌极具女性的特点,但并非象西方妇女文学的涉足者那样检查自我、理清现实,对社会上男女不平等现象有所抗议,对认为妇女懦弱和感情上伤感的固有信条有所诋毁,对夫人小姐们爱好浪漫的激情有所讽刺,对女人自我牺牲或进行报复的行为有所否定,以图创造出更自由更自在更美好的未来。在我们的心中,并不储藏着宇宙的缩影,即使我们的手放在胸前,也不是在维护它和掩饰它,这导致了我们的脸具有孩子式的轻信。人的一生是有穷尽的,这种相对性使我们宽心。至于理想,仅如尘土般在阳光的光束中显现。我们参与了种种情感游戏和文字游戏,无论情感是灼热还是冷漠,无论我们如何排列文字以求得语言效果,其结局都是明朗的:生存就是生存,好比她高高兴兴飞奔而来扑入你的怀中;死亡就是死亡,好比她意犹未尽在某个车站与你洒泪挥别。生存还是死亡,这本不是一个问题。
现在,并不仅仅只是布散于胸腹、流行于表肌的温柔情感才温暖内脏,润泽肌肤和抵抗外邪侵入。在这个事实沙粒般地飞进我们的眼里之后,我们或者行动,或者不。凭着我们对生命熟稔的深度,以炫目的独创意识写出最令人心碎的诗歌,而流失我们无可安慰的悲哀,这倒十分理想。在谋生的不可避免的琐事面前,推开自我怀疑和抽象的烦恼等等精神上的错觉,创造或稍事休息,这都是正直和高尚的。而且,这对于我们的初衷,只需作一次感情上的滑行,我们对于世界和人类的软弱而友好的善良感情是无需改变的。
英国妇女文学作家弗吉尼亚•伍尔芙主张用妇女的判断和妇女的标准来写作。阿尔比借用她的名字作为他的一个剧本的标题,从而引出了“谁害怕弗吉尼亚伍尔芙”之争。据我看,这个争论的结果只要不是伍尔芙自己害怕,伍尔芙就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这场争论之后,“如果我能用一朵玫瑰买通他们/我愿带去生长在从爱默斯特镇/直到喀什米尔的每一朵花!”①
注①:引自《狄更生诗选》
按:发表于《诗刊》,1989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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