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八、九点钟。太阳沉睡未醒
我站在中关村大街的过街天桥上
打量着胳臂底下的道路、行人和远景
我不确知：我是活着，还是已经死去

左边是我就读的大学。我在这里已一年有半
被枯枝掩映的门柱上，“人民”早已模糊不清
里面的人一跨出大门就会顿失颜色
大门之外是灰色的染缸，衣服们在自由的出入、变幻

右边是当代商城。我在七楼喝过几次咖啡
大理石贴面曾经多么地华丽，现在像牙一样在一块块脱落
我希望看到两种景象：要么杂草丛生，要么人头攒动
这个商业帝国只繁华于默片的回放中

在天桥的上空，没有一只飞鸟闪过
晨光没有打到西边的墙壁上，没有斜阳
校园的晨读声和车轮的刹车声没有汇合
在道路的上空，连噪音都突然停止

远处，中国的硅谷横卧在雾霾之中
这个以“雾霾”为定义的“脏”，令IT精英们变得焦虑
疯狂地转发PW2.5警报和美国的蓝天
芯片从键子下面发出嘿嘿的笑声

在硅谷的两边是北大和清华
那里的思想、意志和欲望曾经是多么的干净
如今也感染上了病菌，发出空空的咳漱声
谁经过那里都要屏住呼吸，迅速逃过

这是一幅毫无生气的画。调子灰沉，满目萧索
我被置身在一艘巨轮的甲板上
眼前一派死寂，连水滴都没有反光
连人影都没有移动，连移动都没有呼吸

是的，我无法确知自己是死去还是活着
我是这死寂的一部分，是那灰色的一部分
在死寂的原因中，我是无辜的罪恶的一部分
我是画家笔下的一抹染料，灰色加点恶意，点缀在脚下的天桥上

在这样一个清晨，只有一个选项：天继续白下去
而“雾霾”却令我们选择了一条岔路
前方的路标戛然而止，积水压迫玻璃的尖叫声
令我张大嘴巴，却已来不及做深呼吸

一只远照灯打在我的脸上。脚下一阵颤栗
它驶向我的背后，那里有天安门和中南海
是的，我和玉玺深藏在同一座皇城
但车灯却照射在不同的方向。太阳沉睡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