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必须承认,当我写下淇河
也就写下它的古老,写下它的发源地:
山西省方脑岭棋子山,也就写下了它的出生地
它的籍贯,它浪花中携带的方言。
当我写下161公里、2142平方公里,也就写下了它的
漫长、辽阔,写下它上流湍急
中流回旋下游水绿鱼肥。当我写下“水影山光,胜过桃源”,
也就写下了美:犹如一条白带,
平静时波光潋滟,而汹涌时惊涛拍岸,
那些两岸的:云梦山、青岩石窟、白龙潭、双塔寺、盘石头水库……
不过是它美的一部分,它们肃穆、隐忍
仿佛于尘世之外,时光也不能把它们带走。
当我写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
“淇水滺滺,桧楫松舟 ”
“淇水汤汤,渐车帷裳”“淇傍何有,秋鹤霜行”
“淇水千古流,一河诗赋唱九州” ……
也就写下了淇河:一条诗意的河
2、
我经常思忖,在一条淇河面前
我们究竟可以谈些什么:谈时间如白马过隙,
只有流水知道时光之快
这一刻和下一刻,已带走不同的投影;
谈生命的意义,流水有奔腾之苦
但我们同样有颠沛之苦,人生漫长
幸亏还有爱情让我们免于孤独。
还是谈在遇到一条河流之前,我们都在经历着
干燥的自己,那一片思想的盐碱地
长不出一棵有高度的芷兰、菖蒲、杉树
月光下的沙滩,也不会有一只鸣叫的白鹭和沙鸥,
选择在这里栖息,当做诗歌的故乡;
还是谈永恒,我们都宛如一滴水寄存于世
除了一条河,其实谁也没有真正见识
并且拥有
3、
我惊叹于一条河流的力量
没有双脚,却游龙般在大地之上穿行
经官店、同山、白祀山、枉人山、瓮城、蒋村
入卫河,带着对时间的藐视,
和对远方的向往。没有谁可以命令它停留
或为美好的事物拐个弯。
它看似无情,不会在相聚或离别上过多浪费时间
但也有柔肠百转,它允许月黑风高
小舟横流,不眠的渔火对应一个人的乡愁
允许苇杆上的翠鸟,船头的鸬鹚
从水中取走寄存在里面的前世的影子
它允许水草摇曳,游鱼嬉戏
温暖的梦境中,不再有流浪、奔波,和漂泊。
但它从未停止自己的奔腾,穿峡谷绕山脉越险滩
仿佛一个人的命运之旅,有时顺畅
有时坎坷,那些不可预见的远方,
因为神秘而让它向往,所以艰难、孤独,以及漫长
从来不是羁绊,不是行进之难
4
没有谁可以阻止我把淇河当成我在人间的
另一付身体骨,从不屈于光阴
也不惧怕风雨,替我保持清澈
而不污浊,替我仰视星空也匍匐大地
爱上低处的一切:光滑的河滩,
或者充满荆棘的灌木丛
也替我抱紧内心的漩涡,和命运抗争
仿佛此生除了写诗别无选择,替我山高水长,
“淙淙地流过谁无邪的梦乡”,
替我缓缓穿过鹤壁,而不急于带走一切
替我用一片浪花向这个美丽的城市致敬,替我映照
这里所有的人们,在岁月中不会老去的脸庞。
替我在这块深情的土地上抒情
写下不朽的诗篇。也替我波光粼粼,
在黄昏的水面上,得到“夕阳那枚最大的勋章”
5、
请允许一个人梦中早早醒来
只为以淇河为镜,找寻前世的模样
是在淇水边的浣洗女?还是暮色中打鱼归来的渔家?
那时她用一条淇河的清水涤衣
他靠一条河的鱼养家,侍奉八十岁的老母
一切恍如隔世,
谁在岸边折柳赠别好友,谁又在黄昏里吹响短笛
时光的倒影里,谁能明辨
鬼谷子、王梵志、姜太公、荆轲、罗贯中、王维,
以及女扮男装的花木兰。他们要么指点江山
要么激扬文字,把一个时代最壮观的那片波涛
集中在自己身上。而更多的则是为生计奔波的
贩夫走卒、寻常百姓
他们在自己的身世中浮萍般飘零,却依旧
不忘抬头,憧憬最美好的未来
6、
总有一些真相被我洞悉,并且说出:
如今一个来自鹤壁的人,他一定是一个身体里
藏着淇河的人,他像一个神秘的卧底
在人群里,保持着自己的澎湃和潮涨潮落
而不为人知。
他一定在最幽长的那段
取走自己的清澈,在最澎湃的那段
得到属于自己的汹涌,他一定在鸡冠山上
采摘过属于最洁白的云彩,用它擦拭过明天
和眼眸中的雾霾。他一定
在奔赴未来的途中,率先被淇河诗意的光芒照耀
当他写起诗歌,一定可以从词语中掘出闪电
从黑字中得到风声,从枯燥的生活中
刮出幸福的电流
7、
一条淇河把该带走的已经全部带走,比如
我们童年放飞的纸船,
以及梦中洒落的泪水,都被它带到大海
一条淇河也把该给我们的都给了我们:比如
良田被灌溉,冤屈者得清白,
得民心者得天下,不畏艰难的涉水者
都抵达成功的彼岸,所有觅食回来的小兽
在这里和飞禽一样,把河水
当人间琼浆,把月亮当成免费的灯盏,
所有依水而居的人们,
“用一条河的波涛平息内心的火,用一条河的水洗脸
用一条河劈开的山,掩埋一生的梦”,
而诗人们,用一条河的河水研墨
写天下文章。春风
在这里打开缺口,而时光暂时忘却去向
“所有的浮华虚荣在这里被吞没,消弭在
无尽的波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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