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
 
春节的春字上，蓄着一塘水
刚出正月就谋划着泛滥
洪波，哗哗的
漫上冬夜炉火傍形只影单的人的脚踝
一个孩子半夜醒来，听到了
远处飘渺的、潮湿的、微弱的呼喊
就再也没有睡着
 
一些花苞预习开放的声音
原野上大树体内血液流动的声音
无名种子慢慢翻身的声音
树稍上越来越吵的风言风语
通向异乡的大路上阳光落地的声音
清水在柴门里的锅中沸腾的声音
蓝天上一朵行云远走他乡的脚步声......
 
这一切，都让一颗颗灌满了北风的心
听见了春天



羊群
 
在豫南，刚从春节的供桌上走下来的诸神
酒足饭饱，意兴阑珊，随意的指点江山
随意放逐天上的云彩
 
而来到人间的那些白云
顺着由一支民歌捻成的细细羊鞭的方向
顺着麦田上凭空一嗓子河南坠子的方向
随意地飘，随意地横穿麦田中正在升起的梦想
从汝河之阴，飘向长满阳光的斜坡
从密匝匝麦苗的绿手指上，飘向清晨的鸟唇
 
飘进带着冻伤赶路的人仍在结着冰的眼睛里
飘进二月用皲裂的手提着的，为
搬运春天鸟鸣而准备的荆条篮子里
然后，向依然萧索的果园里
那些怀春的枝桠
飘去



村庄
 
正月的小风
鞋上有泥，骨头有寒，心里怀春
轻手轻脚地走在豫南平原上
与遇见的每一棵瑟瑟发抖的树交谈
与麦田里随着地气上升的五月梦想会合  
然后，悄悄走进傍晚的村庄
 
风，使家家户户新贴的春联上
那些龙飞凤舞的汉字
升腾。瞧——
或金黄，或墨黑的楷书、行书、隶书
在房檐，在树稍，在高于树稍的诸神面前
翩然起舞
让大平原上一个又一个村庄
笼罩了微微泛光的
静穆和吉祥



一阵风
 
一阵风，来自鄂毕河岸的一枚衰草
来自蒙古以北的布道士羊皮经卷上的动词
 
一阵风，横穿黄河，横穿凌晨四点的夜色
刮走京广铁路一个小站上的孤独和汽笛
 
一阵风，先是吹胀一个中原人深夜的梦
灌满他半明半暗的房间
打开书柜里的诗句、谶语。然后
 
又进入他清晨睁开的眼和张开的嘴
深入他的血管，与他的灵魂交谈了一阵子
再经过呼吸，回到大地
 
一阵风——
这个春天的布道者，马不停蹄
又来到另一个清晨的草根上
酝酿着
一场新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