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尔南多·佩索阿,葡萄牙伟大诗人,和卡夫卡一样,生前默默无闻,死后却极具盛名,评论家认为佩索阿和卡夫卡、乔伊斯、普鲁斯特一样,是现代主义文学的先驱。同样身为葡萄牙作家的萨拉马戈在荣获诺贝尔文学奖后接受西班牙记者采访的一篇谈话中,认为代表20世纪精神的作家有卡夫卡、佩索阿和博尔赫斯。1935年11月29日,佩索阿肝病急剧恶化,被送进圣路易斯医院。这一天,他在一张小纸片上用英文写下了他的最后一句话:“我不知道明天将带来什么。”也许他已预感到,第二天带来的将是他一生中多次用诗歌描绘过的死神的拜访。11月30日,一代天才诗人与世长辞,年仅四十七岁。
——————————————————————
本文节选自其作品《不安之书》。
【黑夜与命运】
刚入秋那些日子,夜幕突然降临,仿佛时间提前了,就好像我们要花更多的时间去做白天的工作。当我仍在工作时,黑暗中不用工作的想法令我感到欢欣,因为黑暗意味着夜晚,夜晚意味着睡觉、回家以及自由。当灯光亮起,将黑暗从偌大的办公室驱走,我们在夜晚开始时继续做着白天的工作,我感到一种荒诞的宽慰,像一种属于别人的回忆,我平静地记着账,仿佛睡前在看书一样。
我们都是外部环境的奴隶。一个晴天就能将我们从窄巷路边的一个咖啡馆里带到一片开阔的旷野,而乡村的阴天使我们关闭自我,尽可能躲在没有自我之门的房间里寻求庇护。即便在做着白天的工作时,夜的开始使我们越来越意识到——像缓缓展开的扇子——应当去休息了。
然而,我们并没有放慢工作的步伐,而是变得更有活力了。我们不会继续干活,只会做完我们该做的工作。突然,会计命运的巨大圆柱状纸张上出现了我年迈的伯母与世隔绝的旧房子,十点喝茶休憩的避难所,失去的童年的煤油灯,仅在铺着亚麻桌布的桌子上微微闪光,使我看不清被离我无限遥远的昏暗灯光照亮的莫雷拉。那个上茶的女佣甚至比我的伯母年龄更大,她有着老资格侍者的慵懒之态,以及亲切耐心之下的唠叨抱怨。在对毫无生气的往昔回忆过后,我继续逐条记着账,没出一个差错。在未被责任和世界、神秘和未来污染的遥远之夜,我回到自我,迷失自我,忘记自我。
如此轻柔的感觉使我从借方和贷方的账目中解脱出来,如果碰巧有人提问,我会用柔和的声音去回答,仿佛我已空洞无物,仿佛我只是一台我随身携带的打字机——它方便携带,已开启并随时待命。如果我的梦被打断,我也不会感到难过。往日的喝茶时间已经结束,办公室就要关门……我缓缓合上账本,抬起眼睛,眼里含着酸楚的泪水,但没有流出来。我心里五味杂陈,我接受,因为不得不接受办公室即将关门,我的梦也即将结束的事实。我的手在合上账本那一刻,也盖上了我回不到的过去。我将躺在生活之床,没有困意,没有同伴,没有安宁,陷入困惑意识的潮涨潮落,像黑夜的潮水起伏,那里是怀旧命运和孤寂的汇合处。
【我不会离开】
有时候,我认为我将永远不会离开道拉多雷斯大街。一旦写下这话,它对我而言就成为永恒。
没有欢乐,没有荣誉,没有权力……自由,只有自由。
从信仰的幻影跨进理性的幽灵,不过就像换一个监狱。如果艺术使我们从陈腐的抽象神像中解脱出来,它同样可以使我们从高尚的理念和社会关怀中解脱出来,而它们和神像并无二致。
通过迷失去寻找我们的人格——信仰自身赋予了我们这样的命运。
【我厌恶努力】
……深刻而疲倦的鄙夷献给所有那些为人类而工作的人,献给所有为他们的国家而战的人,他们献出了生命,以便人类的文明得以延续……
……充满了厌恶的鄙夷献给那些人,他们并没有意识到每个人的灵魂才是唯一的本真,而外在世界和其他人这些其他方面仅仅是缺乏美感的噩梦,如同在梦幻之中,精神上的消化不良带来的恶果一样。
我厌恶努力,在所有形式的强烈努力面前,演变成了一份几乎令人痛苦的惊骇。战争,精力充沛且高效的劳动,帮助他人,所有这一切令我感觉如同一份鲁莽的产物……
鉴于我的灵魂真实无比,相比我最初那些经常出现的既纯粹又无上荣光的梦境,一切有用且外在的事物全都显得微不足道。于我而言,这些更为真实。
{Content}
除每日好诗、每日精选、诗歌周刊等栏目推送作品根据特别约定外,本站会员主动发布和展示的“原创作品/文章”著作权归著作权人所有
如未经著作权人授权用于他处和/或作为他用,著作权人及本站将保留追究侵权者法律责任的权利。
诗意春秋(北京)网络科技有限公司
京ICP备16056634号-4 京ICP备16056634号-1 京ICP备16056634号-2 京ICP备2023032835号-2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4246号
所有评论仅代表网友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