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    白

     -------写给岁末远行的诗兄炎阳

我发给你的组诗
旷野之雪
仍挂在那里
我知道了，你是让我
留白
 
我总是遇到一个个问题-------
无边的雾霾里
你也一样，然而
你惟是，微笑而已
 
你处处留白：诗歌，阅读
翻译，乃至饮酒，交友
风吟诵枯枝
你走向一根清白的
光线
 
此刻。你在
最强的光中成尘------
走向那面雪地
追上一列灰色身影
 
你没有留下什么……
这些诗
干净如灰烬
泪水也不曾沾染
 
“午饭后我就走了”
是的，柳树、柱廊是
我们的。陶潜。策兰
我们写着同题
 
回味。黑槐林
绿水上水凫子
浮现。看不见的低垂天际
灰鹤仰起弯曲的
颈项
 
我们端坐的身躯如一张
喑哑的琴
子墨在我们中间-----
弹奏着无弦：
一地鸡毛。一天彤雪

该想象一下我们共同的老年？
如彼岸的乡党周梦蝶，老成
一截岩树，也绽出繁花之蝶。
他脱光身子，慢慢，游泳
穿衣衫，绑鞋带，犹若
一场仪式

“我诗没有你们的戏剧性”
你，是在拒绝。
你只是每一个舞台的
光的收集者
这一次同样，你置身事外
看玻璃外我们的演出

只是，不再追踪。
 “一个洁癖的人要离开脏世界”
嗯，他连“脏”
也不曾吐出口
吊唁厅改自垃圾中转站

你的容颜，蒙上一张薄纸。
这不是作诗的时刻。
一个世界的哀悼者被人哀悼
泪痕来自
贝贝啤酒洒向挽联的

刹那：墨书是不会干的
即将到来的黄昏
也不会。也许
我该返身，重新看一次
孑孓重生的美如神的韵律之舞？

空了。长江路80号
镜子。旋转楼梯的上升扶手
又一次围坐-----我们留下了
一个向阳的缺口
你的椅子上，有光
 
孤寂，耸立一小座独山
白河趔趄
在宽阔的干枯河床上
只是，我们不再抒情
只是，我们惟有记述。
 
      2015.12.31.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