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七梦

　   一
　　这个冬季，北风和黄昏并肩走来的时候
　　我正好穿过中华门
　　残破的城墙和护城河，也早早的睡去
　　尘埃落定，历史早已翻过这里
　　让我不再为那一地的枯黄，感到负累。一切
　　都顺其自然地安静，我也安静下来
　　甚至不敢多迈出一步，犹如这
　　一弯月色悄然升起。只是还没有
　　容我呼吸这清冷的气息
　　一个漂泊，又这样轻轻地
　　轻轻地来到

　　二
　　驾车到鼓楼医院，候诊室只剩下我一个人
　　瞬间感到了彻骨的寒冷
　　走廊的灯火白的刺眼，像刚才途中被我惊起的几只鸽子
　　因为我的莽撞而四散逃离
　　心脏，莫名的悸动，让我知道
　　一切病痛的根源，其实就躲藏在那
　　不安的躯壳里，就像我
　　此刻，藏在这座城市
　　爱我的人还在将我苦苦寻找。不爱我的人
　　再也不会在零点的钟声里
　　默默吟哦我的诗章
　
　　三
　　宾馆临着新街口，我隔着窗户，表情沉默
　　用得道的心境，藐视外面的街市
　　一些人，从我左边的超市里出来，打车回家
　　一些人，从我右边的街角走进酒店，开始享受生活
　　窗户的玻璃已经裂开破旧的缝隙
　　我逐渐意识到那些人的影子里，有许多我
　　似曾相识的故事
　　
　　四
　　坐在雨花台的台阶上，不敢抽烟
　　不敢歌唱，甚至不敢大声地呼吸
　　我并不害怕惊醒了这一地带血的石子
　　也不是害怕这里曾经惊天动地的枪炮声
　　我是害怕
　　夜风吹过，从低处
　　逐渐凉了瞻仰者的脚心
　　那些忠诚，悲壮已经是飘扬很远的钟声，犹如
　　我的雄心壮志，如今只能渺小地站在这
　　庄严的纪念碑前，轻轻地诵一首诗
　　金陵，其实早已是一座空城了
　　　
　　五
　　这秦淮河畔的古老城墙
　　最初用来赢得战争。或者是为了一个政权的苟延残喘
　　温暖不了匆匆而过的繁华云烟
　　后来这古老的城墙就成为了一把椅子，吹埙者，拉二胡的
　　或坐或靠，把一角夜色弄的伤情
　　交给这些还活着的，零碎的耳朵。再后来
　　这古老的城墙已经是斑痕累累
　　犹如迟暮的老人，即便是披红挂绿，修修补补
　　如今，也只能用来调拌诗人们
　　更深，更深的忧伤
　　　
　　六
　　黄昏的夕阳居然照到了夫子庙里那座圣人的塑像
　　伫望者，也仿佛身披了无数道霞光
　　如一件斑驳的长衫，只是被风
　　拂起一褶褶皱纹，隐约间飘动翠竹的清香
　　参拜者一动不动，或许他已经
　　忘了来到此地的目的。他弄不懂
　　那些被《论语》陶醉了五千年的国土
　　为何仍然
　　没有逃脱一块黑色的墓碑
　　
　　七
　　在乌衣巷里走来走去
　　我再也听不见千户万户的捣衣声，只是夕阳已斜
　　这个冬天，我也看不见王谢堂前双燕飞了
　　但我还是深深沉醉在这座城市
　　就像我总是喜欢沉醉在一个人的谎言里
　　我宁愿享受这片刻的繁华，也不想一直沉浸在
　　终身的苦难中
　　明天，我会流浪到哪个城市，哪个街口
　　会有谁默守在那个路口，为我去打开一　夜城市的灯火
　　而我，就随便地方向盘一转，乘着冰雨还没有降临
　　默默离开旧梦中的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