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条诗人
曹利华,湖南岳阳市华容县人,参加第二十五届“青春诗会”,2010年被诗刊社、星星诗刊社评为中国首届十大农民诗人,在《诗刊》《星星》《诗歌月刊》等刊发表作品。
烟尘五月 (组诗)
华洪运河
见过这条河流倾心的时刻,它与另一条
河流锐利的夹角,一个更大的三角形,
包围着我的村庄以及更远的村庄,
狗吠在深夜此起彼落,风吹过两岸的稻香。
醉倒好多外乡人。如今我天天
经过桥面,看到一只水鸟行走在涟漪上,
走着走着,像我的一个孤独的影子,
或者淡然魂魄,看上一眼。
我就骑车去了远方。那卓尔不群的星子
投喂河里,是我凌空的想象,
送给河水的礼物。柳丝绵绵不绝的飘柔,
是我对河流的寄语。
那相熟了一千次的河床,依然有
陌生如铁的一部分。
有时,我穿过堤上密集的意杨,
总看见勤劳的人饰满露珠,
踩着碎碎的晨光,顺着河水走去,
我也渴望跟随他们,
走到晨光刚升起的地方。
晨雾里
如果覆盖着浓雾,那些日期
像紫色的葡萄,
醉卧在清晨里。隔开村庄纽带的人工河,
跟我谈起了时间的旧址。
在那条人工河上,浓雾覆盖的被子,
我的想象顷刻而起,
一轮金色的圆盘露出神奇的光晕。
浓雾中有早行的人,也有覆盖着的
杨树林正在河边转动年轮。
红铁船
1
这只红铁船傍在河湾上,渔夫健壮,
隐没于波浪。留下桨楫、袋子、水戳、绳、篙子,
一具伞的骨头还在被敲出回声。
草帽躲过了日光的无数子弹,
终于亮出弹孔。时光在上面捡拾鱼鳞,
揣在兜里。它们作为最光滑的记忆,
记录着渔夫的劳作与呼吸。
而那些潮湿的想象,早已干枯,
裸露得一览无遗。那些飞翔的翅膀越过
黄昏的河面,拍打着船上孤独的空气。
我想乘着水面宁静下来,
拨开河流的封面,潜心去阅读一部船史,
伤口潜隐在水线以下,
一只抓紧网纲的手捞起回忆。
2
那只红铁船泊守河湾,匍匐着的水面
就是开垦的良田。
不必讳言,株守的网阵
撒开了湿淋淋的诱惑,暮色也投宿其中。
白天,我投喂几颗日光的碎片,
我会赚下无数跳跃的星子。
夜晚,月光隐伏于此,想象依次展开,
那是我与河流爱的见证。
我愿退守到河边渐亮的灯火里。
守着灯火,到达河心。
守着河心,到达河流的归宿。
那只船的譬喻正好是我的譬喻。
顺着河水的流向,铺开我的航程。
湖泊并非终点。守着宁静的水面,
我愿以良田为代价,培植自己的收获物。
田埂上
请原谅,这个来自天堂的黄昏,
湘北的汉子扛着一把铁锨,沿着黄昏
构建的坡度,向着他的田亩走去。
沿着迷宫似的田地找到他的宫殿,
田埂如漫长凌乱的曲线,他会找到属于
他的那根曲线,以及它们的交点。
他会找到迷宫的位置,
那里,光线埋伏于泥层里,分蘖的基因
藏在叉开的指头里,
从黄昏匍匐着的每一个曲面。
他看到命运之神如潜水泵伏身沟畔,
抽出的水流,愉快地进入水田的腹心,
沿着茎秆上升。
这来自天堂的黄昏,一只鸟飞过头顶,
他构建自己的倾斜面,一步一步
找到迷宫的中心。
潜水泵
道路西侧升起了阴云,
那将是落日的藏身之所,
意杨的抒情妙到毫巅。
我从来没有指望,田水靠着阴云相送。
那种嘤嘤嘤的声响,带来潜水泵
潮湿的歌吟。它依着
沟中的斜面温柔卧伏,偶尔的旋涡,
是喉咙发出的声响。
不需要翻译这些音节的意义,
通过幽深的管道,我会找到一只泵
漫长的旅途,它吐出的万语千言,
对于一块冒烟的稻田,对于宽大的裂缝,
它会觅到灵魂的快慰。
烈日中我学着潜水泵,温柔地蹲伏。
夜晚,我分蘖出另一个我,
点种那些焦灼的文字。期待着,
幸福的水流从灵感之渠流进心田。
卡车在河堤上
即便卡车的沙子装载得太满,也要
到堤边找到河流的疏漏之处,
我就知道,一辆卡车去等待一个漏点,
一个漏点忙活了一群人。
顺着堤岸的曲线,往远方延伸,
卡车的动作足够迅速。
它要赶在洪水成为暴发户之前,在漏点
成长为致命的缺陷之前。
去找到堵漏的人,找到堤岸幽暗的管道,
那些水波醉人的词语就在河边,
也会在河外成为魔鬼。
卡车像个平民,卸下沙子。
水中的贵族,即刻远遁。
等到河流倾倒暮色的那一刻,会替卡车
说出沙子的秘密吗?
割黄豆
一辆木板车上的黄豆,在我垂钓着的
暮光之城里,我的记忆
如岛屿,搁置那辆小巧的木板车,
许多事物随着流水而去。
八月的村庄静寂如处女,听得清
蝉鸣与鸟相唱和。刀割的弧度在坡边产生。
那个人,握成镰刀的主人。
某幅油画中的主角,刀光与水波
相互映现。黄豆蓬松地睡在车上,
像一场劫后的幸运,
只有木把伸出来,两只手臂,
抚弄着刚刚战栗过的枝条,车轮声响过,
八月也端坐在上面,丰腴如人民。
守电排
如果洪水涌向河口是种必然的选择,那么
电排就是村庄度着劫波涌向
天际的巨人。暗夜下的电排口,守护人
在光晕下睁着眼睛,困倦与蚊虫袭来。
他的梦境与一座村庄是否重合?一根
电线的尽头结着一个灯泡,
弧形像弹跳的音符,给居民以安慰。
还有一顶雨布搭建的帐篷,
会在沟边躲着,蛙声传唱过来,
这难得的稠密的宁静,足以抵消
洪水的恐惧。
要有这珍贵的夜晚,一切都像乞丐,
视上天口中得来的赐予为幸运之神的垂青,
洪水的口中,可以遗落一颗珍珠,
也可以是毁灭。
鸭群
我还记得这水边的词语,从来就潮湿,
镇上的炊烟日渐稀薄,
一柱高大烟囱伸入天国的暮色。
晚餐后的人群一拨又一拨,
散步至八里外的河畔。
看到一个牧鸭人独享水边,带着
舒卷稻浪的那种惬意,
月亮就要从覆盖的云层中升起,
鸭群嘎嘎嘎地奏响。
远近的农田、树影、日光构造
一幅入神之画,鸟拥有绝对的弧线,
交错的意杨,在居民房前后
伸出玉臂之姿,鸭舍简陋得只剩骨头,
又矮又裸奔的房脊。
月亮开始蹲伏上面,月光下的土丘,
照着嬉笑的鸭群。一只脖子
伸进这天国中的黄昏,一双脚
在月光的魅影中留下划痕。
就要上坡了,就要进入牧鸭人
揉捏了一千遍的梦境,
留下水面疲惫不堪的宁静。
“头条诗人”总第966期,《诗潮》2024年第6期
编辑:王傲霏
二审:牛莉
终审:金石开、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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