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会

岸边分布着已知的事物
我经过这里，饭店里
顾客像草叶互相抚慰
便利店、药店冷清得像病人
虎峪河融冰开始伸展手臂
我没有必要掩饰真相
车站在马路对面，百度地图
显示16路还有三站。我
没看清车站另一头女孩的面部
上车，女孩替我刷卡
我没办法阻止已经发生的事
司机问我是否经历过战争
我不知如何回答，女孩
走到司机面前，什么也不说
像祖母音乐会上的琴声
孤寂，地下室般孤寂

2023年3月16日于太原


圣•拉查尔火车站

回到画布，我就像不知道
该前进还是该后退的酒徒
来处需要隐藏，那里有坟场
虚无的思想遮盖住
祖辈们用盛衰组装起来的草木
我不断重复离开时的街景
果蔬滞留路边，老人不停地
盘点我该带走哪些食物
我被遗弃。火车走不出车站
像我在我的身体里赶路
萝卜、长豆角、红薯叶柄
神情诡异的野地黄，将脆弱
投入水中。咸菜缸在墙角
祖母远离时间，她看着
不出声的咸菜缸，就像看见
车箱停放在黑猫腹部静默

2023年3月20日于太原


墙

我必须说清楚，墙是
让•保罗•萨特短篇小说题目
也是滞留在刺眼光线下
大厅里自由生活的囚徒
我是墙。视频通话来了
确认这是生活的一部分
时间过了八十二分钟
对方用方言讲话，我无法听懂
我想起多年前在野外
烽火台上站着老鹰
没有叫声，或许叫声被围困
在鹰的胸腔。鹰的影子
穿越墙，被贴在墙上
脚下泥土松软，我知道
鹰族存在于泥土内的黑暗
黑暗没有刻意隐藏
会伪装成包装光亮的破布
我是知情者，决定放弃
基于语言信息。病人呻吟声
穿墙而过，预知或未预知
该发生的都要发生
庄生与蝴蝶与树与鸡去了
该去的地方。这话我信

2023年3月26日于太原


被赶走的猫

确认，此处有哭声
哭声可以由孩子发出
大概率不会是千里之外的孩子
发出。有人说是
还不分白天黑夜去打探
最终确认，哭声就在此处
并和同伴一起将覆盖物掀开
一窝猫从此处窜出
脱离危险后不停回头观望
远处快要立夏，还忙着
补齐一场雪，像是回忆过往
被赶走的猫，在人离开后
回到原处，像阳光
在黄昏的山头收起欲望

2023年4月24日于太原


遇见

野外老树称自己还是母亲
树皮的纹路既像血痕又像河流
被擦拭只是细节。此时男人
遇见羊群，母羊低头啃食
没必要避让，它们不会去意识
离自己尚远的忧患
老树逼迫羊群绕开自己
男人坐在树下，像牧羊犬
羊群四散又不停围拢
原野上的事物都以沉默
应对即将发生的事情
无人机路过头顶，这应该是
另外的视角。大地竖立
老树、男人及羊群都是水雾
朝着同一方向滑落
像瀑布，演奏欢快的音乐
匹配毁灭；更像诗人
被困于文字或某种意识

2023年5月5日于太原


公园

亭子在远处，淡漠且明晰
清洁工清理虚幻的影子
孩子在路旁停车，他从某入口
进入并在固定地点举行仪式
聚餐也是仪式，话题从菜品开始
灵魂从碗盘中离开，做飞翔的动作
有人追逐一只黑蝇，一次又一次
笑是身体符号。在未知中发生
像挂在树上或放置在盘中的樱桃
听不到风的声音。狮子和花瓶
像兄弟，从来处到去处
一路相随。我在等待什么
北方的雨没有来，墙壁
在南方某地发霉。不算意外
哈代坐在公园角落的长椅上
晃动干枯身体里的心事

2023年6月17日于太原


等待

从上往下数，12345
从左往右或从右往左数，12345
从左下往右下数，12345
车轮在高架桥上发出低吼
寂静回到房间。床没有呼吸
从木匠做好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呼吸
12345，五个数字戴着黑红面具
也屏住呼吸，像蹲守的猎人
有人不再坚持，将这些
超越四季的数字统统丟弃
然后躲进成为过去的未来
听头顶的脚步嚼碎骨头的声音
还需要等待吗。喜鹊和野猫
以各自的方式在丛林间
等待黑色包衣包裹的季节

2023年6月19日于太原


S11

站台上等车的女人对着手机说
不用急，用完是迟早的事
她的语言不包含人们急需的
通往目的地的密码
我想起刚路过的桥，一边豪雨如注
而我立脚的地方艳阳高照
几个老人打听某地名
我往后退了退，有人说没听说过
老人们突然冲向西面的站台
说没听说过那个地名的人又说
就是那趟车，他们肯定坐过
S11来了，像来自封闭的空间
我和等车的人排队进入车箱内部
各位乘客，为了你和他人的健康
建议规范佩戴口罩
我怀疑佩字用在不该用的地方
又立马否定。这想法不该有
有人问司机本站站名
司机说，记住你下车的地方就行

2023年7月22日于太原


舞蹈教室

罗刹海市在案几上受剔骨之刑
只剩海。衣装不再听命于身体
舞蹈动作或不是，在风之上水之上
远星沉默，眼前的事物回归母腹
据说声音可以在沉默中渐起
我正遭遇这样的事实。事实是
远星隐去，门已封闭，目光聚集于
古老的符号。像暴雨中的公交车
在积水很深的街道上缓慢爬行
年老的乘客不停地清点人数
我是想起布宜诺斯艾利斯街道的人
向东向西向南向北。在酒坛内部
方向失去意义，没人在意我的想法
身旁的女人问家在哪里，我说
家在车站旁边，向前或者向后
走几米或几十米就可以找到
我担心说在舞鞋的底部让她害怕
女人身旁的孩子在座椅上沉沉睡去
脸上挂着笑意。在梦里他摆脱了
身上的舞衣，像卸甲后的兵士

2023年8月5日于太原


消失

牛蹄敲击土地、空气或爱情
最熟悉的是声音。远古东方
云起时，鸟与鱼从深灰色雾中
辨别自己的体形。马尔克斯
在南美洲辨识雨中的声响
雨水与栅栏碰撞的声音
雨靴触地的声音以及叩门声
她可以听到消失的声音
不管马尔克斯先生信与不信
她确信听到了。我也信
消失的声音我是在雨中听到的
照这样下去，谁也不会变老
她觉得说错了，应该反过来说
雨停了，天空是深灰色的
我觉得这样的状况还会维持很久
事实是她的天空不会再亮
我准备一些樱桃给她送去
不知她收到没有，一只野猫
和一群灰喜鹊像往常一样在旁边等
反复念叨何必弄清自己是谁

2023年8月17日于太原


雁丘

天说阴就阴。车辆像蛇
内部的人呈现不同面目
没有谁开口，站台在前面等着
试图从扩音器里寻找人生的老者
失望了，还是以前的声音
为了你和他人的健康，请戴好口罩
他朝着车门走去，他不承认
接受某种暗示。得准备点东西
是的，得准备点东西。他听到了
回应的声音。舞台不是舞台
帐篷围起来的那种，女孩
穿好裙子，她和同伴都要上台
我夹杂其中，人群像流过城市的河
我想起河边的几块石头，被农夫
和赶考的书生演绎成雁丘
最后他们一走了之，与传说不符
你得去看医生了，很有必要

2023年9月28日于太原


诞生

倒在手机微光下的男人
知道负4度是礼物，夜晚回馈给
流浪者的礼物。相信黑猫最后会来
拿枪的人用枪抵住自己头颅
呼救是声音貌似理性的责备也是
骑鸟的人和他背后的队伍依旧沉默
这是常识，他们并不行走
他们可以在高处象征也可以沦落为
尘泥。诞生的意义在于
幼小的事物认定黑暗是镜子
黑猫会从镜子中走出来
或许它原本也是镜子。如果
眼晴只会阅读平面，黑白两种颜色
诞生就会消失，进入菜鸟驿站的
不是蛇行的墙壁，是依附在
黑纸片上没有舞曲的白色落叶

2023年11月13日于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