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从医路也蛮曲折的
这是后来听母亲说起的
药铺的由来也更是充满了许多戏剧性
父亲有一本像辞海一样大小的医书
小时候在弄堂里午睡经常拿来当枕头
幻想着睡着了之后
所有的知识也能装满脑袋
除了这本枕边书
父亲还有许多比我块头大的医书
不论是中医西医一应俱全
这些都是父亲成为赤脚医生的基础
父亲每天除了吃饭和休息
其余时间都在药铺里忙碌
所以能够坐下来攀谈的时间是很有限的
我在学习的闲暇之余
也到药铺帮父亲打打下手
久而久之也学到了一些皮毛
比起西药浓郁的化学味
我也逐渐理解了中医之所以能成为国粹的独特之处
父亲常常给病人开中药方的时候
我就站在一旁边看边称
等父亲开完药方
我也把药称好打包好了
来找父亲看病的人都夸我们父子的默契
从村里搬到镇上
那年我六岁
离开了家乡和玩伴
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哥哥比我年长四岁
除了父亲和母亲
是我最大的依靠了
和一群陌生的人坐在陌生的教室
心里止不住的就想哭
哭着哭着就要去找哥哥
只有跟哥哥一起坐心里才踏实
后来时间长了
也结识了镇上的新同伴
慢慢地也融入了他们的生活
虽然有时心里还想着哥哥
但也知道一直去找哥哥也怕别人笑话
上了一年级之后
我也渐渐独立了
父亲和母亲还是像往常一样
在药铺里忙活
送走一批病人又来一批
有本村的也有外村慕名而来的
父亲的医术谈不上多高明
但前来看病的人多半是看中了父亲的为人
能一元钱治好的病绝不开两元
同行间觉得父亲这样开药方太保守了
其实这是父亲行医的第一原则
多数来看病的都是跟我们一样的普通人
治病救人重在治与救
小病能小治何须大刀阔斧
去除病根讲究对症下药快刀斩乱麻
小病如果大治容易适得其反
我们的小药铺的责任就是解决大家一些日常的小毛小病
切不可利益熏心乱了分寸
听了父亲的一番话
治病救人不仅在治病更在治心
父亲的药铺
前前后后搬了三次
后面在自己家楼上楼下的还搬了几次
前面三次是因为农村合作社调整和家里搬迁
后几次是因为某某局的人来检查
可能是习惯了从鸡蛋里挑骨头的职业病吧
又被迫从楼下搬到了二楼
然后又从二楼搬回了一楼
那几年就跟打游击战似的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药铺的经营
某某局的日子似乎就没有这么安逸了
为官一方能够体察民情是好事
但搬弄是非混淆黑白是让人痛恨的
记得那年冬天
我还在念小学
哥哥已经上初中了
我们兄弟俩单独住在三楼
有时候还想起当时一家四口挤在一张床上睡的日子
那时的日子虽然艰辛
但是这些都是最真实的最难忘的
丘陵地笼罩下的冬天
虽然没有北方刺骨的寒气
但也能冻出瘙痒难耐的冻疮来
窝在被子里睡个自然醒是每个人梦寐以求的
可是父亲几乎很少能睡个整觉
自然醒更是一种奢望
不管什么样的天气
只要有人来敲门了
再累再冷都得起来给大家看病
可能是把把脉驱驱风就赶走疼痛了
也可能五分一块钱的药就能了事
倘若不起身
病人就得日夜难安
慢慢地慢慢地
镇里的药铺多了起来
但能在夜里起身给人看病的也只有父亲了
药铺的四季
是忙碌的四季
也是最能感受人间疾苦的四季
见过当归活血
见过人参益气
见过杜仲强筋
见过黄芪利水
这些都是父亲八珍药的常客
记得父亲还编了个歌诀方便记忆
三白加甘草,参归川熟地
当然这也不是适合所有人的
父亲在配方的时候也会根据个人体质做调整
有一年
高山的村民来找父亲
说是家里人中风嘴歪了
四处求医也没能解决
后来父亲配了几味中药回去敷了几回
原先歪嘴也渐渐回正了
口齿也比以前更清楚了
父亲得知之后
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就像把自己治愈的那种微笑
后来
可能也出乎大家的意料
父亲把药铺转让了
如果说没有一点遗憾那是假的
但综合了所有因素
这个决定也不是那么差
现在回乡还是能看到正在经营的药铺
虽然是换了主人
但治病救人的根本还在
也算是对过往的一种蔚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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