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散文诗.醉或者半醉.【连载2】

作者: 2023年04月17日11:56 浏览:0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亦然代表作.长篇散文诗.《醉或者半醉》.连载2】

《醉或者半醉》
亦然

第四幕
普希金、托尔斯泰和我的那些知己

.13.
子玉,远远地伸出手来,你想救我。
你救黥医劓的呼喊像欢快的云雀,在砾土飞扬的黄河,在激浊扬清的长江,在云树缠绵的巴河岸旁,在你闪电似的眸子掠过乌托邦浩瀚激荡的风雨里,痛苦地号叫,热烈地翱翔。
不要太在意鸟儿鸣噪枝头的高调和煽情。那是一些廉价的笔写就的恶搞、普鲁士的法律、大英帝国的文明棍、美利坚的胡萝卜加大棒、莱茵河的主义、资本叮叮当当敲击在台阶上的铜币,以及那么多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无端惆怅和抑郁……这些叫卖着的声音你挤着我,我挤着你,后浪挤着前浪地等待着挤上皇太后召见的电梯。
只有一个眼神,一个声音,一本书了,这个贫穷得只剩下金钱的世界,子玉!
在今夜,几乎所有的花朵都竞相崭露头角,前仆后继,委身龙椅、铜钱和布满竹签、陷阱的蜗居。子玉,你真傻。你还在用自己的眸子雕琢着我。这眸子,一个世界唯你独有!你的眸子如海,还是那样深;你的声音如风,还是那样轻;你折扇似的展开的书卷气息如翻江倒海的潮汐,还是那样厚——深得轻得厚得足以折磨我的一生。
就像今夜的寂静和幽深。

.14.
不,一切都安睡了。
鸟儿已经栖息在树丫里。鱼儿依偎在水藻里。孩子不见了妈妈——只有蜷缩在外婆残烛似的黄昏里。请问,我的可怜孩子的母亲,我的满街流浪的脂粉香息,今夜不知徙居哪里?……我浑身战栗,一闪身,就躲进乌托邦城的今夜,用半只眼睛睥睨着满大街患了精神病的落叶,爬出土地的蚂蚁,看它们怎样被车流、人流和讨价还价的风潮卷进黄沙横流的岸边,推来搡去。
我不知道你还在守着我,你这傻瓜!
我以为,除了你,我的四座没有几个知己了——屈原、杜甫、曹雪芹、迅哥儿、托尔斯泰、马克思,还有握着胸口、染红俄罗斯雪地的普希金……他们都走了,兀自丢下我,丢下在我的斜对面染毒的你——以及你手中霉变的竹简,让那些孤掌难鸣的镰石啊,除了唏嘘还是唏嘘!
窗外,金钱的风正急。
好些崇高和骄傲被扔进故纸堆里。

.15.
子玉,树,根须必然向下。
而一些浮萍,一些枝叶的翻云覆雨却老是向上。我看见,浮躁的风感染了德谟克里特斯、毒死了柏拉图了。连影壁上的圣人孔丘也看不下去,早已打着春风,骑驴向西。
此刻,你在一旁陪着杜鹃啼血,趁着夜色,我正修剪着我的安琪儿的翅羽。
我不要她去飞翔!不要她和娜塔丽亚夫人一起去舞池、去茶楼、去牌桌、去那些浮华的地方贩卖自己的青春。哦,子玉,你看,在闪电尚未到来的广场上,包厢里,官场内,那旋转的岁月不是灯,不是太阳,不是潮水一样鞭策着海洋奔向海洋的月亮。那是颠覆青春与爱情的克星和小人——乔治.丹特士,所谓的有钱有车有房有世界还有沙皇!那众星拱月的诱惑,昙花一现的荣光,浑身铜臭的行蘘,还有一支就要喷火的枪口和漫天赶来的乌云,它们正在靠近娜塔丽亚——我的普希金夫人。
谨防那些鸟儿一样翩翩起舞、纸醉色迷的眼睛们,那是淬着毒水的匕首。
娜塔丽亚夫人,请不要带走我的诗神!
我喊。我绝对没有想到,这午夜的呐喊脱口而出就是惊雷,这落地的炸响,竟然没有把我俄罗斯的故交喊醒!顷刻间,可怜那三十八岁的良心啊,就这样在彼得堡近郊黄昏时分的雪地上化作了烟云。夫人啊,请救救我的普希金——即使抵押上整个莫斯科、整个纽约、整个世界,也无法赎回的巨星!
诗人死了!难怪今夜的窗外,大雨滂沱,电闪雷鸣。
不啊——子玉,你兀自哭了,让我的一河呐喊波涌浪翻,没有回音。

.16.
我的笔已经找不到墨了,像我的右脚找不到左脚——如果我在这捡拾的衣袍里再也找不到良心,找不到一粒粮食来养活一位诗人。
我的眼前满是联翩跳跃的梦话。我这醉鬼的语言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着,追着托尔斯泰单薄的衣衫走出庄园,走进那个东倒西歪的夜晚。在雪花掩映的篱笆门前,一俯首我就邂逅安娜。
我说:夫人,起来吧!
我悲天悯人地拉她起来,她却仆倒在铁轨上。那双温软的手藤蔓似的伸向的远方,那些无处皈依的灵魂浅云一样又薄又轻。我哭着托翁,她却哭着她的无肝无肺绝情绝义的渥伦斯基。托尔斯泰,我的师长,请放过安娜吧;让她身着一袭黑天鹅绒长裙,离开那罪恶的世界吧;让她不要再在金钱与男权——这双轨运行的世界里呼唤、追求和索要绝无仅有的所谓爱情。
一个世界的疼痛,就这样梅雨一样感染了醉意酩酊的巴河的早晨。
子玉,听我说——不要悲观。说话间,我们的太阳在午夜黎明的时分,就要出发!那辘辘而起的车辙的声音,来自我精神的安琪儿出没的方向。走了的走了,来了的来了,这满世界的落叶,让你和我的心头积蓄着厚重的土壤,那是我的故乡、我的羔羊、我的不可逾越的秦岭!


第五幕
粮食、黄金和燃烧的战火

.17.
没有一句你能听懂了,这甲骨文写就的经文。
子玉,蚂蚁已经七十亿了。一只、二只、三只……我数了五千年也数不完的芸芸众生,此刻,五分之一抱着肚子,跑到我的笔底,以兔子短小无力的腿,试图跑出那些明明暗暗、沟沟壑壑的土地。它们伸出手来,向我索要刚出笼的面包、捞饭或者油条。万分之一以上的,它们穿着貂皮大衣,抱着珠宝、黄金或者美人——子玉,你知道,这些都是一回事,反正它们不是抱着自己的灵魂、责任和良心。

.18.
窗外,风一阵紧似一阵。
那些衣冠楚楚的硕鼠,腆着肚皮的大亨,盘踞着人类80%以上财富的所罗门或者苍蝇,它们趁着夜色,飘然而过,用戴金镶玉的熊掌轻轻抖掉烟灰,嘘一口气,从此,满宇宙都是敲敲打打的推土机、寻寻觅觅的淘宝仪和搬来搬去不得安生的蝼蚁。此时,子玉,你说,你看见它们正兴高采烈,抱着酒馆、酒肆、酒具,还有满地找牙的酒文化,在那里呲牙咧嘴,振振有辞地贩卖着与全人类的面包、大米、阳光无关紧要的童话,麻木不仁的哲学和隔靴搔痒的呓语——
你是谁?你来自哪里?你要到哪里去?
你问我:它们在寻找着什么?是鱼龙混杂的真和假、实和虚、有和无、你和我、狼和人、亚当与夏娃,还是无法收捡的旗幡和魂灵。
你别老是这样看我,子玉,我的碗里又翻不出别人的肉腥。
我知道,那些悲哀并非来自今晚,来自暴雨肆掠的乌托邦之城,而是来自于自己,来自于那些来不及消化、来不及掩埋的血腥、贪婪和大粪!可是,告诉你,像沉重的磨盘,就是有外力的推拉,我也会缄口不语。
子玉,你看,在得意忘形的时候,猴子的尾巴注定要失却遮羞的本能。

.19.
子玉,请不要误解,你才是这个世界最懂我的人。
请不要盯着房地产、购物卡、公款消费,不要盯着游鱼似的,一代比一代更加奢华的面的、宾馆和尤物,不要盯着流水一样来来去去的尊贵、崇高和权柄,它们也可怜啊,它们多么可怜啊——这些依附在热铁皮上的猫和蚂蚁!
是谁让一些脚步声至今跑不出胡同,无处栖身?是怎样的土壤豢养的袋鼠,盗走了那么多人的矿物、谷物和俗物?
是谁?请问,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夜已经深了,窗外还下着雷雨——子玉,别问我这些高深莫测的难题了,求你。

.20.
总是苍蝇在审判!子玉,你说。
今晚的闪电一亮出刀刃,多少水就魂飞魄散,披头散发,向四面八方逃逸。它们跑到镜头前,恬不知耻地彼此狗咬着狗,在指控着一些人、一些车、一些带奖章的蟑螂,指控着那些秋行夏令的乌龟,还有那些正热烈绽开的罂粟一样歹毒的笑。
其实,你不知道,屁股决定大脑,这理论早已甚嚣尘上。试想想,当屁股坐在别人的椅子上,脑袋会在哪里?噢,子玉,医生说,我洞若观火的视力已经0.2了,如果在一米之内,还可以看见一块面包。何况,有些眼睛本来就是一个摆设。
河里没有很深的水了,只游过一些潜规则的风。这时,闪电把整个黑夜照得雪亮。我看见,那些通往闹市的河道里挤满冠冕堂皇的虾。它们弹跳着,摸着上帝的权杖,露出渴望上天入地的想法。子玉,当我从衣袍里伸出手来,借着闪电的一丝亮光,天啊!我的子玉,我发现有些虱子,竟然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只手舞足蹈——原来,黄金铸就的铰链早已卡住了它们的脖子;好些生长阳光、奶汁和力的土地,被短视的眼镜们种下了不再扬花的谷物和无根的树苗;好些丑小鸭一觉醒来就变成了价值上亿的公主;好些门前的路径被屎壳郎强行占有,让走不回故乡的蚂蚁抱着肚皮,在城市滚热的锅里铁皮一样两眼发红,用左手给右手搔痒。
窗外,正在上演着与荒芜的土地和孤独的故乡没有任何渊源的剧本。
别做声,子玉!
保密,是你我共有的责任。


第六幕
暴君、魔鬼瓶与我的洛神

.21.
子玉,我庆幸,我不是这衣袍的主人。
唯有我这傻瓜,还渴望在捡来的衣袍里找到一匹稻草救命。
今晚,通向密苏里城或者彼得堡的高速路、铁路、航线已经戒严,孩子、病人和狗都禁止通行。据小道消息说,果戈理的钦差大臣今晚要来,还有一些梭镖、弓箭、枪炮、鱼雷、导弹和核武器……这冷兵时期的最高文明也要借道开拔,即将从这里被请进昨夜黄昏。乌拉!强权统治的时代即将结束!在这个静谧的早晨,当嫣红的太阳君临海平面上的时候,据说,世界就要迎来民主、自由和和平。
别了,我东欧好战的蟋蟀、西美肮脏的文明棍!
而此时,在南海,在波斯湾,在太平洋海岸,无人机、航空母舰、一些从天而降的树叶如孔明灯,一展开翅膀就在别人的房顶上摇晃。那些强暴的唾沫如雪花,一落地就是毁灭人性的酸雨,弄瞎了醉了就无法回头的的眼睛——虽然有些眼睛注定没有瞳仁。对的,可能就是今晚,就是此刻,子玉,一场飓风就会从一个海峡袭击另外一个海峡。不知哪座雕塑又将轰然坍塌,哪方势力又要粉墨登场?然而,子玉,你奇怪,你满腹狐疑地问我。你说,一些混蛋,一些下贱的蟑螂或象狮虎豹狼狗猫鼠,早晨,它们还高喊着拥护和万岁的口号,为什么黄昏就为帽子、手杖或者面包,撕破脸面,兴高采烈,歇斯底里地翻手云雨,公然在食物链条的形而上你死我活地争吵、缠斗和厮杀。
啊,上帝,好些绝顶聪明的傻瓜,一毛不拔,就这样爬上了悬崖。
子玉,你说,那是腥的错啊,那是糖的错啊。张良一听,就破纸奔出,指着我们锵然共鸣,好像我们就是他机关算尽的项羽——尔等休笑!如果你是蝼蚁,一见腥、一见糖也会敏感,兴奋,竭斯底里,争先恐后伸长颈项。略施小计,我们只需在骨气壁立的项羽或者窃国之玉的政客败退乌江的沙堆岸上再用腥糖作墨,挥洒着“项羽亡”几个字,那些蝼蚁们就会原形毕露,趋之如骛,形成英雄长叹天意短,挥刃自刎将军身的诽语与陷阱。
呵呵,蝼蚁之微啊,
呵呵,泰山之高啊,
败亡自古糖和腥啊?!

.22.
真是倒霉!在今夜的衣袍里,我竟然摸到了一只冰冷的魔鬼瓶。
是谁打开了上帝封存的魔鬼瓶?
子玉,我明白了,难怪那些带菌的稻粱菽麦,那些婊子、海盗、雾霾、霍乱、shas、禽流感、口蹄疫、手足口、艾滋病、地沟油、毒胶囊、假疫苗、三鹿奶、转基因……潮水一样扯着横幅,飘逸而出!
悲哀啊!你震惊。
你痴傻的眸子现在才骇然发现,那些毒菌早已犹如脱缰的野马,散开四蹄,一见到阳光,一见到阳光啊,就顺天应人,满世界奔跑,无隙不生。
子玉,别怕,历史上那些自以为高于蝼蚁的角色,最终都要毙于非命。

.23.
电光一闪,接着又一闪。
窗外,山岚瘴气尚未消逝,一位女神就衣袂飘然,袅袅而来,一霎那让巴河的今夜和我的视野混沌初开,神清志爽,蕙香袭人,兰心满庭。噢,子玉,原来魔鬼与玫瑰,总是这样相伴而生。
呵呵,洛神!沿赤壁涉水上岸的洛神,一转身就掠过儒道墨法、秦汉魏晋而莅临。那样青春,那样飘逸,那样绝尘!子玉,你看,洛神长发如瀑,一掠过,满山遍野的柳树、芦苇、涟漪,就朝一个方向,举步浅浅,摇曳生风。

素若夏荷新含露,纯似冬梅初卧雪。静如幽谷空落风,娇比夭桃半映月。移影上庭,蕙香噙露,豆蔻吐蕊,游鱼洄涟。……噫吁兮!洛神出浴兮,日月排空。洛神披发兮,烟柳舞风。洛神回眸兮,秋波莲蓬。洛神翩然兮,凌波惊鸿!

洛神来了,惊得我这般千秋古韵,诗情如潮,滂沱滑落。
是啊,特洛伊之战为海伦,武王伐纣为妲己,三桂倒戈为圆圆,安史之乱为玉环,赤壁之战为小乔,一笑赌国为褒姒……而我与曹植同病,早已一无所有。即使挺着刀笔和伤痕累累的龟甲,满世界奔跑呐喊,我也无力为洛神再去发动一场战争。
谁是我的洛神?我的洛神在哪里?
子玉,请你告诉我。

.24.
呵呵,我的洛神在溯流而上的窈窕巴河,在宁静安谧的纯净乡村,在寒梅苦读的幽深居所,在衣袂飘风、长发飞扬所激起的理想世界的涟漪里——她淡泊、静雅、高洁、神圣。
告诉你,子玉,能够击倒我的,除了洛神和我自己,就绝无别人!
罢了吧,千万别说洛神已经死亡。就是你澎湃的泪水淹没了眼睛,我也不信。你说,你看见,连这个世界最后的爱神——维特这个傻瓜,也披一肩黑风,着一袭黑衣黑裤,跑到今夜的乌托邦城下,割断血管,泪水盈盈。可悲啊,这情景宛如今晚的我和你,还固执地抱着那块和氏璧,涕泪唏嘘,无人问津。你看,这是多么滑稽!
子玉,你可否知道——
没有了洛神,我为谁醉?
没有了洛神,谁为你痴?

(未完待续,敬请关注!)

            作家简介:亦然,原名李宁,四川巴河人。作家,诗人。代表作有诗集《巴河的早晨》、长篇小说《通河无言》《大风跑过》、中篇小说 
         《飘逝的讲义》、现代诗《我控诉》、散文诗《醉或者半醉的》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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