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在村外。在大片沟渠纵横的良田
水浅处种稻,水深处种藕
这是反复发生的夏天。水稻绿着
荷叶也绿着。绿和绿是不一样的
水稻绿得细碎,稠密;荷叶绿得宽阔,堆叠
而白鹭的白,在两种绿之上保持自我
不可浸染的一团白光,朦胧而纯粹
有时候踱步,一团白光在绿光之中
缓慢地移动。吸引着我走近
再走近。它们回过头来,一团耀眼的光
对我的逼视,几乎是难以忍受的
继续靠近,赤足踩在田埂上的声音
杂草划开水面的声音,明晃晃的在白鹭和
我之间响起。为什么要不断靠近?
我并不想抓住一只白鹭。白鹭是没法
养在家里的——怎能想象它们混入鸡群
和鸡争食,并被绞去最长的几根翎毛
耷拉着脑袋,学习下蛋和打鸣?——
我站在一小块松软的土地上,陷进
这忽然的问题。脚下的土地忽然的塌陷
让我慌忙跳开。白鹭,这寂静的发光体
扭头看我一眼,小如点墨的眼睛是无数
凝聚不散的夜晚。从暮色之中升起了
这一团朦胧的白光。漫长而细微的雪
落向绿色遮覆的田野。其中的几粒
凉喑喑地落在我晒得滚烫的、赤裸的肩膀
还有几粒,轻轻落在我的眼睛里——
从白鹭的白里,我看见自己眼睛的黑
我还看见,时间的镰刀将毫不怜惜地
收割它曾经慷慨赠予的绿色。而白鹭仍在
它们踱步,轻而迟缓。我又一次看见它们
却不再靠近。它们转过头望着我
隔着秋天普遍的枯黄,我们仿佛
相距遥远,又仿佛浑是一体
与此刻人间的村庄,构成平衡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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