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洪波,1956年出生。20世纪70年代末期开始文学创作,1990年3月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出版抒情诗集、儿童诗集、散文集、童话集、书法集等30余部,作品被收入百余种选本,部分诗被译成英、法、朝等文字,中国诗歌学会常务理事、中国作家书画院艺术委员会委员。现居长春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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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需要一条音乐轨道
张洪波
◈ 紫花
众多紫花在沼泽
胆怯而新鲜
它们虽然小却很美
周围有许多泥泞
紫花一大片一大片盛开
一些小昆虫亲人般爬过来
在紫花丛中述说快乐和不幸
紫花被那些细节反复打动
最后紫花安静下来
它们芬芳缓缓
弥漫成夏日天堂
◈ 生活需要一条音乐轨道
——读何塞普摄影有感
1
在叙利亚遭袭击后
阿布老人坐在唱机前
战争
请再多歇会儿
让他把这一曲听完
也许乐曲中会有一滴泪
淹没疯狂世界
收拾残局
2
阿布老人七十多岁了
什么没经历过
在战争硝烟缝隙
在瓦砾和残败家园
安定而稳健
听老式唱机发出内心声音
这让我想到另外两位老人
他们都八十多岁
一位是叶橹先生
他说 居危思安
这个世界如何设防
另一位是阿多尼斯
他说 城市在瓦解
这个世界防不胜防
是啊 还有什么能拯救
叙利亚人民太可怜
我从老人苍硬神态中
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权势们 请向人民道歉
阿多尼斯说:“大地是尘埃的列车”
快把那些灾难拉走吧
◈ 拐角
1
这种地方我记得住
它在我几十年生涯里
像足三里 一个穴位
每次点到它 都有痛感
人生经脉这个点
代替了往日荒寒
在赞美粮食和人那些年
我们被前人诺言所抛弃
胃 痉挛
光泽竟然也能折过去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荒诞童年
剩下几本凸版纸试用教材
有些字读起来仍很响亮
如今我老了
常常在夜晚抚摩它
有时候会发现
它已经是一块坚硬伤疤
2
那些落叶似乎已走投无路
季节刚刚折转
他们没有足够耐心
自隐于瑟瑟秋风
以为只有绿才是身价
枯黄是失败是苦命
它们焦虑
有一把火就能燃烧
内心悲凉胜过冷秋
绝望与希望不过一个拐角
走过去也许就是新生
可一切都已经晚了
名声刚刚扫地
再没有飘扬天空
落叶在这里暗泣
一生 真就是一场梦
◈ 我的悲伤无与伦比
没有燃烧和奔流
我只能静默成一颗沙粒
大地太大
我没有资格赞颂
更没有办法反对
丛林
走近枝条并不断接受鞭挞
仿佛我已被公布于众
梦中那些罪行
山河气血正旺
今夜我败在它脚下
认赌服输
无法对你说
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在亚洲自己悲伤
无与伦比
◈ 春天到来
据说这就是春天了
河流开始汪洋恣肆
如颂歌一路传播
沿着声音和光色漫游
草在生长 一切幼芽开始鼓胀
它们根本不在乎我从冬天走来
春天 高傲 不可一世
我该如何与它相处
◈ 失踪者
保罗•安格尔
写过一首短诗
他写了一个声音
在石头里发出喊叫:
“不要惹我,
我到这里来躲一躲。”
多少年过去了
那人始终没有下落
而那块石头
还在原地挺着
◈ 沉寂的城
所有门窗都禁闭
不许再有目光和声音流出
城 寂寞着
就像胸腔没有心脏跳动
街道曲折而阴险
似乎怕有什么突然醒悟
大家都闭嘴
自己走完那些路
有人 疑似无头
远离有头 荒诞吗
人 自己在走
无去向 无声音
◈ 致你
让我有针对性抒情
你是我所有惯常生活
在远处 你是想象
在近旁 你是故乡
让我成为一个深度
日子冗长也许不好对付
难道我们必须刺破真情
◈ 民歌
人间多少恩怨离合
生活和心声
就那么一嗓子掠过
有过多少激情随着歌唱传向远方
剩下一团火在胸腔燃烧
一声声岁月流水
民间陈述
在夜晚听了
难以成眠
◈ 一网鱼
一网鱼拥挤在一起。在最后
一条安慰着另一条。蹦着跳跃着
它们一生没有恩怨。死到临头
才知道什么是幸福
◈ 羊群
羊,那么多
上了山坡,去吃草
草绿成了一片。跑不掉
羊来了。羊来了。一个接着一个
山坡上一支又一支歌。咩咩
它们得低下头
昂着头什么也吃不到
◈ 嬗
你用手指指树
树开始燃烧
——托马斯•萨拉蒙
如果是伤口也许会开花
艳美词语会浓液般流出来
多少伤痛燃烧成灰烬
谁还相信窃窃告知
我交出一条路,向阳光深处
或者一棵小草和石子
人生软硬坚实都会成为岁月
河流始终奔腾着澎湃脚步
◈ 春天云雀
云雀在云彩下面鸣唱
把春天唱成一片绿色草地
大群牛羊还未到来。对春天理解不同
云雀把春天越传布得美好
大群牛羊就更加谨慎。步履缓慢
云雀有些急躁,唱个不停
它们为春天尽了力气
◈ 小动物
气息渺小,爬在树上
多么磅礴声响都不能打动
小小爬虫。爬过雷霆
在细致处做个巢把自己安置进去
世界太大了。需要渺小
它不相信今生无用
◈ 村落
这里还能看见炊烟,缓慢宁静如山峦
这似生命隐蔽在巢中。炊烟如呼吸
蓦然三两声犬吠鸡鸣
向河畔追赶牛铃。这古老情节
已被远处城市盱读很久,一处景物
信息渐渐包抄而来。它似乎临危不惧
静。稳。
进行与停止
依旧没有偏离那些繁杂劳作
◈ 天明
当星辰一枚枚死去
大地上又有多少新生
尤其是一股股气息穿过朦胧
所有事物都亮起来
呼吸着他们
使自己有一个清楚起始
我不想重复夜晚
已经是今天了
◈ 寒冬
雪覆盖所有凌乱
这就是冬天
冰河一路闪耀
接住了远山
我拿出一个春天
想法转瞬被寒风嘲弄
前言不搭后语
我痛恨微笑中躲着阴险
沿着冰河长途
哪怕有邂逅温情
寒冬仿佛不再走
它难道把自己也冻结在了这里
◈ 东北这个冬天
就是把天喊成爷
也不下雪
这个冬天怪脾气
会不会
影响下一个春天的情绪
◈ 寂静草原
两棵树一间小屋一个山包一块石头
树落了叶子石头露出面容
菜花黄了又在身后散去
马蹄远了在天边消失
草原越来越辽阔寞无声响
天暗。谁在梦中跃马扬鞭
◈ 雀和稻草人
大风刮过来
两个稻草人扭成一团
几只雀躲在远处
叫着。有感而发
◈ 涂抹
让我想起
冀中平原春天那些香椿气息
漫溢着 把人们涂抹淳朴
四溢着 一种精气神儿
我就是在那些年里
被涂抹
吃着缸炉烧饼和香椿炒鸡蛋
或醉述真相
不再虚假欢笑而点燃内心火焰
当我们抵达高空
发现疯狂还可以救药
可是一回到地面
就丑陋无能还争强好胜
于是需要涂抹保护色
如一只蜥蜴和蛙
学会躲避学会隐居学会赞成
现在请允许蚂蚁找回力气
瓢虫找回翅膀
而我 只需找回
自由和神示 这不算荒唐
◈ 一地大雪
那些污都被覆盖了。那些黑
峭石不再狰狞。鹰稳立在岩石上
雪还在覆盖。沙沙
细微声音里,少数生物蛰伏于梦中
大地一片安详
什么东西可以悄悄膨胀
只是春天有一些返青预想
◈ 唱,不是嚎
夜晚,狼站在悬崖上
一声声长调,传遍山谷
有人说那是狼在嚎叫
嚎叫怎么会这么有力、回声深入
那是在歌唱。在宣泄吧
乐音震颤夜空。悠扬直指心灵
一只狼比起一群疯狂野兔
狼。更具备英武。仰天高歌
它是在嘲笑所有胆怯者吗
还是让你打起精神,准备出击
◈ 退场
灯光依旧。人已退场
不退场就无法进行下一个节目
一个角色,苦练多年
就为在一次次掌声中退场
解除粉墨,恢复原样
所有加冕都不如在灯光下看清了自己
◈ 给岛上朋友写字
他们铺开宣纸
让我写字
我不知道该写什么
是乌贼(怎么叫这个名字?)吐出的墨吗
带着淡淡腥味和香气
我刚刚吃了它兄弟
我必须在这里有个交代
不然我会永远黑
一肚子墨水侵蚀肠胃
蘸墨 润笔
我真正想写的是——
大海 对不起
◈ 在灯塔博物馆
我这辈子
也没见过这么多灯
它们一下子
把我照亮
我模糊多年
经常被磕磕绊绊
一些灯年纪已老
一些灯还很年轻
它们一声不响
照入我心灵
我在这里终于心有灯盏
我是明亮了
谢谢这些灯
◈ 放生
你还没有长大
不要急于冒险
也许你是母亲
在某一日 产下无数卵
那些子女会带着感激
养活一个大海
你游向远方
或者说游向亲人
你快无影无踪吧
一个大海还不够你躲避
我听一个渔民说
是他放过了你
那个渔民方言很重
脸上布满了沧桑
◈ 在岱山鹿栏晴沙
雨天 我来到你面前
你不再是传说
细沙 一粒一粒
我说不清这些神秘
潮水从远方奔来
把一些细节带走或留下
你像一个记忆
瞬间沉寂
◈ 渔家女
她们唱起歌
一针一线织网
织普通生活
然后用方言
交流东家长西家短
也许还有国家大事
和近期新闻
她们不需要表扬和赞美
只需把每个网结打好
让日子结实可靠
(内容选自《作家》2020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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