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近平同志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经过长期努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这是我国发展新的历史方位”。有目共睹,党的十八大、十九大以来,中国从政治生态、经济模式、价值导向、民生福祉、社会结构都发生了巨大变化。这些变化,既是对中国改革开放40余年的拾遗补缺,纠偏除诟,正本清源,更是伟大的中国人民在党的带领下,按照自己的既定路线,实现从站起来到富起来最终实现强起来的必然选择。
任何时代的转型革新都不会是一帆风顺的,中国的转型发展也不例外,必然附带迷惘、彷徨乃至阵痛。马克思说,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一个时代的变革,必然会波及这个时代的人群。作为社会群体中最敏感的人群,少数诗人对于社会转型期来临准备不足,认识不清,无所适从,表现出了慌乱、浮躁、虚无。部分诗人在诗写上逐渐与时代疏离,加之传播手段的圈子化、低门槛、碎片化、娱乐性,导致了当下诗歌的乱象。原本应该宁静致远的诗人们,纷纷轻薄露脸:有的人热衷于拉圈子,赶场子,打脸挂须,涂脂抹粉,把诗歌打扮成戏子,娱乐大众;有的人忙活动,蹭采风,浅表性深入生活作业;有的人干脆躲进书斋,咀嚼来自故纸堆的“二手生活”;为了出名,有的人靠骂或对骂,有的人不惜歪曲真相追求“语不惊人死不休”,有的人甚至不惜亮出自己或者母亲的敏感体位……这些乱象绝不代表诗歌的主流。面对社会变革,大部分诗人任然坚守着自己的真心。他们,凭借自己的良知,从现实经验中发现诗意,为广大读者挖掘闪光的诗和远方,他们是诗中儒士;他们,恪守着自己的审美底线,不盲从,不跟风,不卑不亢,追求纯粹之诗,他们是诗中雅士;他们,从传统中汲取营养,从外诗中拓展视野,不断进行诗艺探索,他们是诗中勇士。这三种人,是值得尊敬的真诗人。除此之外,还有躲进小楼、玩弄文字的隐士,呼风唤雨、打家劫舍的侠士,嬉笑怒骂无所不诗的嬉皮士,他们或栖或息,浅吟或者低唱,只要他们对文字对诗歌心怀敬意,也无可厚非。
“时运交移,质文代变”(《文心雕龙.时序》)。新诗百年,自始至终与时代同行,从白话转型、建国豪情、动乱狂飙到朦胧探索、多元现代,中国新诗日趋成熟。新时代裂变,网络智能的强行介入,从社会构架到精神领域,都必然有一个过度适应期。“歌谣文理”也不例外,任何盲从与抵触都是有害的,须得理性对待。中国新诗发展迎来了“一个极好的时代”,同时又“是一个极坏的时代”。说它“极好”,是应为其内容的丰富性和技术的成熟度,已超过历史上许多时期;说它“极坏”,是因为当下诗场之乱已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受到社会和读者的质疑。面对这种现象,我们正确的态度应该是以包容的胸怀接纳,用开放的态度审视。海纳百川,古为今用,洋为中用,恪守底线,明白该舍什么,得什么,守住什么,做一个清醒的诗写者,不断筑造诗人内心的“诗性正义”(霍俊明语)。
“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白居易《与元九书》)。新的时代呼唤新的文学,新的文学期待新的表达。新时代诗歌必须回应“多元、守正、开放、创新”的新时代。这个“新”,不是学术概念,而是风格之变,气韵之新。诗歌之变,迫在眉睫。怎么变:包容开放,守正出新。
新时代诗歌需要守正。这个“正”,既是一个时代的主流核心价值,更是“真善美”的诗写底线。一个负责任的诗写者,首先要对自己的诗写负责,不妨多问一问自己的诗歌现实是真实的吗?问问自己所诗写的情感是遵从自己的内心,还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特别是“一日一诗”的诗写者们,更应该问问,自己的诗歌可靠吗?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么这样的诗写者是不道德的。比如,你天天写黑暗,暂且不说生活中是否真有那么多黑暗可写,你的“黑暗”真实吗,有价值吗?本来生活压力就够大了,读者谁愿意天天听你倾销同质化的“黑暗”?真是善与美的基础,没有真,就谈不上善与美。善是人间正义,是普世价值,也是遵从道德良心的选择。关于善与恶,雨果在《笑面人》中有过论述“善与恶的嘴可以同时啄一粒面包屑,恶咬它,善吻它。”我们在诗写过程中要选择的是善,而不是恶。站位不同,角度不同,所产生的文本效果迥然不同。比如同样写苦难,是渲染苦难,还是写战胜苦难,艺术感染力是不一样的。渲染苦难是悲情的,战胜苦难是温暖的。角度不一样,美感也就不一样。诗歌之美,建立在真与善之上,美在丰富与个性。可以有气势磅礴的大美,清新靓丽的秀美,隽永雅致的柔美,妙趣横生的趣美,空灵通透的纯美,也可以有变形夸张的怪诞美。诗美的丰富性决定了诗歌的可能性,同时,诗歌之美更是随着时代变迁而不断变化的,这也是诗歌的魅力所在,这种魅力必须依靠不断创新来得以实现。
新时代诗歌需要出新。这个“新”,不是另立门户,不是无本之源,而是源于传统,放眼世界,立足当下的新视角,新体验,新语境,新表达而呈现出的新气象。
新时代诗歌呼唤新视角。新时代诗歌写什么,怎么写?可以宏大叙事,也可温婉抒情,关键要有新视角,新发现,推陈出新,发现时代之新,生活之美。
已故鲁奖诗人马新潮的64节长诗《幻河》,选择一个朝圣者的视角切入,把一个普通的意向——黄河,幻化成自己的精神家园,完成了诗人自己的心灵之旅,也是对中华文化的一次朝圣:“十二座雪峰上冰清玉洁 十二座雪峰上没有一个人影/十二座雪峰守护着 黄金的圣殿/乘坐颂歌的我在裸原上独坐/圣灵 我就是那个被你传唤的人”。
诗人龚学敏的朝圣与马新潮老师不同,他以普通人的视角诗写长征,选择了“跟着红军在一起走。”1995年2月,他带上家里全部积蓄共3000元,带着中国地图和红军长征路线图,从九寨沟搭车到了成都,从成都到南昌,再从南昌直奔瑞金。从瑞金出发,白天考察、赶路,晚上在宾馆写诗,辗转2个月,从瑞金抵达甘肃会宁,走完了中央红军所走的路线。把2500行的长征印记,留给了中国诗歌史。“十月的细雨从战马瘦长的鬃上滑落在/瑞金的红字中央和云石山标语们清瘦的灰色衣衫上/一条叫作红军的崭新河流/在1934年深秋/被声音的子弹击中的天空/伸出新鲜的名字……”
视角的大小并不影响诗歌的格局与情怀。蓝野的《母亲》敏锐捕捉地到一个生活细节,站在一个母亲的视觉,准确而细腻地刻画了人类的母性之美,温暖、安宁、慈祥:
《母亲》/ 蓝野
怀孕的女人登上公共汽车
扶好车门里侧的立杆后
对着整个车厢,她很快地瞥了一眼
她那么得意
像怀了王子
她的骄傲和柔情交织的一眼
似乎整个车厢里的人,都是她的孩子
车微微颠簸了一下
我,我们,和每一丝空气
都心惊肉跳的惊呼了
——道路真的应该修得平坦一些
——汽车真的应该行驶得缓慢一点
很多母亲正在出门,正在回家
正怀抱着整个世界,甜蜜而小心
对于新时代新事物新气象的书写,切忌浅表、生硬、空泛,但是只要找准了好的视觉,诗歌还是可以成立的,笔者参加中国作协组织的贫困山区采风作业《昭觉土豆》是这样写的“这里的夜那么黑,那么厚/所以昭觉出产月亮/也出产土豆,大凉山是大土豆/小凉山是小土豆,更小的是/小学校里的木呷阿衣//月亮哺育星辰,大路套小路/乌嘶河连美姑河/每根藤蔓下都结满了土豆/每个土豆都朴实得让人心疼/嫁接进山来九个月了/志愿者周黎说,自己也变成了土豆/因为在川大读了研究生/所以才叫马铃薯”(原载《诗刊》2018年11期)
新时代诗歌呼唤新体验。刘勰在《文心雕龙.时序》中写到:“歌谣文理,与世推移,风动于上,而波震于下者也。”一个时代的变革,必然会给诗人的内心带来裂变。新时代,给诗人带来了新的体验与感悟。所以,新时代诗歌应当焕发出多姿多彩、个性鲜活的生命光辉。新时代诗人应该呈现出当下境遇中真实的“这一个我”。不管这一个“我”是“大我”还是“小我”,坚守内心的真我,才是时代和读者需要的这个“我”。大我小我皆是人民。真“我”,善“我”,美“我”,是构成新时代诗歌人民性的核心要件。随着工业化、城镇化、现代化进程的加快,“乡愁”这个柔软的词语,大幅度出现在诗人们的诗作之中。好像不写乡愁就不是诗人。但遗憾的是,许多诗人笔下的乡愁是伪乡愁,究其原因是因为诗人没有新的体验,仍然停留在白云炊烟,小桥流水式的中世纪抒情。新时代的农业农村已在发生这革命性变化,种植养殖已朝着标准化、产业化发展,“绿水青山”正逐步嬗变为“金山银山”。农业的产销模式也实现了颠覆性的变革:“一条网线连通田野和餐桌/电脑的云背篓里装着全部国土/手指一点,随叫随到/农夫商城中,最忙碌的店小二/是傻乎乎的鼠标”(节选自笔者的《网上农夫》)。”这是对外部世界变革的体验。
同样,现代化的洪流“摇荡”着诗人的“性情”,他们对生命价值的体验也随之革新。面对日渐式微的乡愁,诗人李少君有着这样的《抒怀》:“树下,我们谈起各自的理想/你说你要为山立传,为水写史/我呢,只想拍一套云的写真集”;面对“雪”的日渐稀薄,诗人商震感概“我是脱离了根的枯叶/易怒易燃/雪不来,就不安静”;而面对生活的庸常,时光之易去,诗人李琦的体验是“我和岁月彼此消费/账目基本清楚//有三件事情/还是没有太大的改变/对诗歌的热爱,对亲人的牵挂/还有,提起真理两个字/内心深处,那份忍不住的激动。”他们的生命体验真实、深刻、鲜活,既是对时代的敏锐把握,同时也代表了人民大众的心声。面对生命的无常,笔者也曾感概到“人到盖棺时也很难定论/自己说不清楚,别人更不能/最简单的办法是,死后请一个匠人/把曲折的命运雕刻成二维码/算是我留给世界的最后一方印章”(节选自《人民文学》2017年12期)。
新时代诗歌呼唤新表达。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语境,新时代应该有新的表达。罗曼罗兰说过“真正的诗人瞧不起鄙俗的辞藻与拘泥的写实主义,认为那只能浮光掠影的触及事物的表面而碰不到核心”(见《约翰.克里斯多夫》第三卷128页)。如果继续用农耕作时代的歌咏体、革命时代的狂飙体来表达新时代,是远远不够的,也是荒谬的。首先,新时代语境具有丰富性。古典诗,朦胧诗,意象诗,新生代,口语诗乃至探索诗,既个性存在,又包容共生。任何单一的表达,都构不成新时代诗歌绚丽的画图。其次,新时代语境具备人民性。新时代诗歌,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关照人民大众的生活场域,表达人民群众的幸福与哀伤,期盼与愤懑,追求与梦想。再次,新时代诗歌紧贴时代脉搏,源于生活高于生活,提纯生活。所以,新时代诗歌语境是及人及物的,语言是生动的,意象是鲜活的,第四,新时代诗歌具有满满的正能量,是向上的,基调是亮色的,反映现实生活是深刻而典型的。标语化宣传,新名词罗列,浅表化泛抒情与伪抒情,绝非新时代诗歌本相。最后,请允许我用娜夜老师的《望天》作为“范本”:
《望天》/娜夜
望天
突然感到仰望点什么的美好
仰望一朵云也是好的 在古代
云是农业的大事
在今天的甘肃省定西县以北
仍然是无数个村庄
吃饭的事
而一道闪电
一条彩虹
我在乎它们政治之外的本义
看啊 那只鸟
多么快
它摆脱悲伤的时间也一定不像人那么长
也不像某段历史那么长
它侧过了风雨
在辽阔的夕光里
而那复杂的风云天象
让我在仰望时祈祷:
一个时代的到来会纠正上一个时代的错误
最后,“我坚信人类的美好,所以,我爱诗歌。我坚信人人都具有诗性:或感受别人的诗性,或捕捉自己的诗性,或唤起他人的诗性,所以,我爱诗歌。生活太硬,而且,这种硬正在逐渐由外向内蔓延,至少诗歌可以阻止这种蔓延。所以,我爱诗歌。”(见《星星》2016年7期)。因为诗歌可以“藻雪精神”,可以让人从苟且中自我拔擢,坚信美好,守望远方。
(全文发《中国青年作家报》时有删改)
麦笛,本名王德明,四川宜宾人,中国作协会员,宜宾学院客座教授。作品见《人民文学》《诗刊》《人民日报》《中国诗歌精选》等报刊选本,曾获中省作协及《诗刊》《解放军文艺》《星星》《诗选刊》《诗潮》等各种奖励。著有诗集《笛语》《颤栗》《诗颂英雄赵一曼》,系《中国青年作家报》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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