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出版周期,我以为《滤》这本诗集的出版,不会如此快。现在居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筹措出版,多少总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天帮忙,地帮忙,而实实在在的是朋友之力呀。但是书出来,就像生下一个孩子,做父母的,只是打心底里喜欢,至于将来长大,究竟有没有出息?能走多远?能做出什么业绩?成为平庸的人,还是有作为的人?那都是后话,只有天知道,用鲁迅先生的话讲,大可以先“哈哈哈,今天天气很好”。目前,管不了那么远的事,只要孩子保证没灾没病,身体健康,就是阿弥陀佛。至于书中所收编的诗歌究竟写得好不好,能否传播开去,时间的穿透力有多长,朋友之力量再大,却又是帮不上忙的,最终还待市场、读者、时间的检验。
《滤》是继《屐红高跟鞋的雨》后,我正式出版的第二本诗集,两本诗集的出版时间间隔并不远。而两本诗集所收诗歌,都更多地侧重于时间的感慨和人生的体悟,略有不同的是《滤》所选诗歌,相对《屐红高跟鞋的雨》,似乎更为厚重、沉稳一些,而《屐红高跟鞋的雨》似乎更为明丽,《滤》的个别诗歌甚至有些铅灰的色调和重量。《滤》所选诗歌,创作的时间跨度也没有《屐红高跟鞋的雨》大,多是近几年的创作,《屐红高跟鞋的雨》还少量收有十多年前的作品。但即便如此,两本诗集同样是我心里流出的血。我也知道,诗歌写得多,只能代表勤奋,并不能代表诗歌的质量和纯度,获诺贝尔文学奖的瑞典诗人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就仅仅写了二百多首诗歌,却征服了整个世界,那是他精益求精的结果。
常规说来,诗歌更偏爱青春,缪斯更青睐年少的“天才”,就像张爱玲说的“出名需趁早”,所以到了我目前这个年龄,人到中年,“突然”出书、出诗集,身边的人多少都有些“诧异”,一是不觉得我是个会写书、会出书的人;二是不认为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我,怎么会突然写起诗来;三是觉得像我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的人,绝对属于“沉默的太多数”,突然发声,像噪声,多少应该有一个正常的过度,让人家接受。所以我也借此机会,重新反省了一下自己,总觉得自己是那种心智、身体都发育相对迟缓的人,不是那种“天才”式的人物,很会早慧早熟。到现在,遇事,我时常还是要“愤怒”,犹如一个“愤青”,没有学会稳重和克制,常不舍理想主义和幻想,时时被人或自愧“幼稚”,经历过如此多的世事和人缘,竟然没有一点“成熟”可能和表现。回想起来,我出生在湘西通道县一个偏远的小乡村,童年是在一个叫坪阳乡的地方渡过的。坪阳是个许多人都感觉陌生的偏远地方,是个至今仍然充满“再生人”等神奇传说的一个侗族人聚集地。家搬到县城双江镇时,我已是读小学五、六年级的学生。直到上初中三年级时,我家才迁到怀化,所以我血液里是暗暗流着一点乡村的血的。记得小时候,我一口流利的侗话,常充当父母与村民的“翻译”,而现在的我想说一个词,却已不能。我一口流利的通道县溪话口音,也被时间洗得干干净净。
我时常怀疑自己是被坪阳村子里的妇人放过蛊的汉族孩子。因为我清楚地记得,有一次我被诱惑,吃过村子里那个妇人给的什么东西后,就莫名地大病一场,近半个月的发烧,做恶梦,输液打针都不管用。后来,没法母亲让父亲背着我,走山路,赶长途汽车,进城,送县医院去看看。到了县城,也没进县人民医院,居然喊肚子饿,吃了街边的一碗小馄饨,病居然就奇迹般地好了。回到村子里,那妇人看到我很是诧异,问说:“你的病好了?”,多年来,我一直没想通,她怎么知道我病了?虽然如此,我仍然常怀疑我身体里藏着的蛊毒,像一枚胶囊,随时都会破裂发作。蛊死,我也将死去;我活着,蛊也将不会死去。而诗歌,就是我深藏在体内的蛊虫的某种分泌物而已。
此后,我的体质一直比较弱,瘦瘦精精,心智愚顿,身体发育也比较迟缓,青春期的荷尔蒙似乎分泌也不足,直到上了大学,暂时离开怀化,才尝试着学抽烟、喝酒,但也没学会。一直到很多年后,我慢慢才明白男人为什么是要抽烟、喝酒的。也正因为这点“迟缓”,直到35岁,我才结婚,终于在北京这座城市里安定了下来。如今,回想起来,也许正因为这种踩不准“步调”的生存方式,才到现在这个年龄“突然”地重新开始写作和出书,重拾少年时的梦幻,重新开始做梦,也许奢望着一点“后发优势”。
按常理,只能说年轻更容易接近诗歌,但真正的诗意无关于年龄。上世纪90年代前后,从诗人海子的自杀,顾城的自杀,王昌耀的自杀,诗歌竟然成为杀死诗人的钝器,迫使很多人与诗歌保持着“距离”。多年来我常想一个问题:“诗歌既然无法拯救诗人自己,拿什么拯救他人和世界?”那时候,很多人开始远离诗歌,远离潜伏在诗歌背后的“负能量”。从那时候到现在,有多少人一直在坚守?而2015年诗歌似乎是突然进入微信时代,又突然热闹起来。而今年恰是离胡适先生于1916年留学美国开始创作《尝试集》,开创白话新诗传统,时间正好百年,我凑巧在这个时候出诗集,并没有赶巧凑热闹的心理。因我并非“圈子”里的人,诗坛的纷扰和争论,与我自然也没有多大关系。作为身在企业中的一名普通职员,整天陷于繁琐文案工作之中,每天中午我已没有午休习惯,而是在办公桌边读书,或写我的诗歌。当我在办公室里端着茶杯,望着窗外,有时我也在想,地球另一边,当年作为小职员的葡萄牙作家费尔南多·佩索阿、捷克作家弗兰兹·卡夫卡,也和我一样,是时常无所事事地望着窗外的。
2016年11月9日于北京
{Content}
除每日好诗、每日精选、诗歌周刊等栏目推送作品根据特别约定外,本站会员主动发布和展示的“原创作品/文章”著作权归著作权人所有
如未经著作权人授权用于他处和/或作为他用,著作权人及本站将保留追究侵权者法律责任的权利。
诗意春秋(北京)网络科技有限公司
京ICP备19029304号-1 京ICP备16056634号-1 京ICP备16056634号-2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4246号
Copyright © 2006-2015 全景统计
所有评论仅代表网友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