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期以来,诗人们的言说方式因时代节奏的调整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相当多的诗写处于一种动态状态,语言的指向与才思的纷呈,似已出现一种颠覆之势。虽然这种动态的诗写本身可能存在所谓的沉淀不够的问题,或者因匆忽的快意而伤及诗意的隽永,但我想,这或许就是这个时代的一种新人文主义情构,是实践诗学在路上的发生学。诗人太阿便是这样一个行走着的诗人,他在不同的时空里穿梭:远处的高山、地球另一边的天空、不同属地的大海……他从一个国家进入另一个国家,从一种语言进入另一种语言,在怠速状态下写作,恣意的是洒脱的个人心境,但却又耽妄于孤独之中。太阿是一个有苗族血统的诗人,他自诩这种跨境的写作是一个苗的远征。而我读他的诗,确是在鉴证他如何从动感的诗律中分辨一个诗人独有的背影,这背影因与世界多元文明的交相辉映,而有了格外明确的光彩。
1
太阿来到了俄罗斯,来到了彼得大帝的故乡、普希金的故乡,来到红场……他一定想到了谜一般的俄罗斯方块,想到了热情奔放的吉普赛女郎,不,不仅仅是这些,一定还有“陀思妥耶夫斯基,玫瑰”,还有“一个岛屿要塞”如何像“兔子一样钻进蓝色镜子”。俄罗斯的教堂和林荫小路,皇家的象征和孤寂的涅瓦河、历史的伤疤,以及永远构成沉重话题的芬兰湾,都在太阿诗中依次出现,成为他通向俄语的秘境,这就是太阿独有的关于俄罗斯的“赞美诗,或哀歌”。当然,太阿不会迷失于俄罗斯“纷乱的森林”,当他站在红场上,一定想到了东白银时代,想到了自己——
我骑士般站在岬口远眺大海,
人工浮雕中,文学终于赶上了现实。
——《白夜之城》
无论广袤的俄罗斯何止空茫,当太阿回首东望,心头掠过的肯定不仅仅只是一丝寒意,也会有飘洒在蓝天下的“祝福”。我这样解读他的俄罗斯组章,忽略了他对“1447年,一个公爵设宴款待另一个公爵”时的好奇,而是聚焦于他对自然人文的沉醉,并且从中分享了他的这种沉醉——“朴素的草光洁,胜过一切大理石”,因为这些沉醉就是他穿越不同文明的时空对话,相信每个读者都在倾听。2011年6月,太阿在圣彼得堡和莫斯科写了一首长诗和十二首短诗,它们像优美的散文——诗意的词条下更有对流亡与真相的追问。
真实性往往是对一个诗人的最终检验,也是对语言的最终检验。当一个诗人完成了一首诗,在读者这里却刚刚开始,读者在“写了什么”的疑问中寻找这一首诗最为重要的核心,即真实,它是一首诗的有效性。太阿在旅途中的写作,也是在完善这样一个基础性的诗学命题:对真实性的守护与辨识,他无论走到那里,往往都会在对文明与历史的解读中,回应现实的某种客观化的存在,并将这种客观化存在成为自己诗歌的内在尺度。
克里姆林宫成为背影,那些数不清的房间
模糊成房间,利益、人格、荣誉丧失,
只有春天和棱角的事物逼近心脏,
逼近一次次追问。
——《在克里姆林宫》
我们知道,作为俄罗斯的象征,作为一个镶嵌在中亚板块中间的巨型建筑,克里姆林宫具有太多的谜底值得探寻,有太多的时间之殇呼唤诗人的激情。太阿走进克里姆林宫,不是去历史的森林里散步,也不是满足某种感慨的心理需要,他要与整个时代一起,进行一个诗人对“平凡的力量”的寻觅追问——“那些无处不在的孤魂野鬼”如今何在?太阿对“克里姆林宫成为背影”的解读,是对于真实性的有力确认。
2
人们对巴黎的印象通常停留在埃菲铁塔、凯旋门和苏荷时代等脸谱化的城市象征物上,而对于“巴黎圣母院”“巴黎的忧郁”,往往“想不起来了”。有时候,我们可能过于在意对于词语的“发现”,而忽略了词语的历史,导致写作往往是在不等号里找寻某种模糊的对等性,支离而浅表。但太阿借助他诗人的眼睛,重新发现了一个新的巴黎,发现了巴黎存在着与数学相似的悖论——“满世界跑的人一定生活在谬误中”。由此,他对自由的赞美不是从太阳的角度给予曝光,而是从“情人”开始去感怀,进而回到“寺庙庇佑的肉体”。巴黎有太多的“自由”元素,无论是火车站还是酒庄,无论是胜利日还是几个中国诗人的嘻嘻哈哈,“自由”的巴黎就是天堂,就是凯旋。因此,这组由二次(2010年,2014年)巴黎行所完成的17首诗,实际上贯穿了一个苗族诗人对于法兰西文明的好奇与致敬,并把这种好奇与致敬放在他“阴郁”的语言系统之中,转圜至血淋林的大革命的断头台——
寻欢作乐,在华丽裙楼和别致房间,
呻吟或裸奔,在走廊里骑马追逐狐狸,
狗与鸟粪堆积的“竞技场”,光影变幻间成为第一个断头台。
——《残缺》
这是过去时还是现在时?太阿好像模糊了这个边界,他作为今天人在“鱼肉人生”,又是明天的人在回溯历史,质疑“人类最幸福的年代”真的存在过吗?实际上,太阿在巴黎并没有回答这些问题,他把这些问题留个了行走,留给了下一站,留给了读者。当我读到这组充满“古堡传奇”的诗,时不时的就会试着回应一下关于文明的兴衰这类话题,这个回应几乎几乎贯穿了太阿的整个巴黎,贯穿了太阿以及与他一起徜徉巴黎街头的所有背影。当然,现代人无时不行走在文明的背影之下,甚至已经完全成为文明的一个道具,这对于一个诗人来说则构成了现代性的确立,或如何成为现代诗人的话题,而没有现代性的写作,无疑是无效的写作。太阿的现代性当然不会停留在“自由的赞歌”上,他克制了情感的漫溢,让理性来处理内心的波动,发现人类文明已“成为镶嵌在无名墓上的金边、花环”,“时间一点一滴凝成历史”,从而在见证今天的真相,见证现代的“残缺与完美”。太阿诗歌中的现代性,不是在语言的幻觉中实现的,而是从具体的场景中移植而来,这也是诗歌对当下的有效介入方式。也正是这种现代性的确立,才保证了太阿的写作不是“旅游日记”,不是走马观花的观景,而是个人经验对历史记忆的文学比对。
3
对于一个苗族诗人来说,远游与远征往往有一种宿命般的关联性,如同其命运的发生学。虽然我不知道太阿去意大利做什么,是否要做一个使徒,但他注定会将他的苗的气息带往罗马带往威尼斯,虽然罗马还是条条大路可以抵达的罗马,但威尼斯商船可能已被岁月风尘于某个港湾之中。太阿对那个大斗技场的体验身临其境——“这样的场面令夜晚盗汗,甚至遗精”,这样的场面也很可能唤醒了一个苗族人最为血性的雄风——
我登上不高的山俯视,斗兽场漆黑,
泛光四处射来,这一次角斗,我不能示弱。
我要守护好钱包、良心和胸中愤怒的兽。
——《角斗》
如果只是作为一个旅游者,就不会有这样的唤醒,也根本不会借助另一个民族的信念重塑自己的人格。我想,作为诗人的太阿并不比作为苗族的勇士更善于热血涌动,因为前者往往意味着文艺,而后者意味着血脉江山,当然,这不是关乎另一种时代精神而言,而是关乎整个人类的文明进化。虽然人类文明的演绎已经发生了深刻的同化现象,似乎难以分辨此地文明与他乡风俗的本质区分,但在太阿的其他诗歌中,我们依旧可以看到一个奇异的意大利,一个可以在现代的“罗马假日”里“喝咖啡、饮啤酒”的意大利,我们似乎还可以在他的文本中“泅渡威尼斯”。2010年10月,太阿在意大利写了7首诗,其中包括一首关于梵蒂冈,这无疑是很特别的一首,太阿在神秘的小城遇到了神秘的问题——即使回到深圳“也不知向我招手的是谁”。
诗是一个诗人的命运图谱,诗人的写作往往成为诗人自己的一个精神“废墟”。太阿的写作,实际上也暗含了命运,并在语言层面上建构了类似宿命的精神归隐。“条条大路通罗马”,“身在罗马就做罗马人”,太阿透过“罗马”这个特殊的符号,书写了自己对于命运的理解,回答着到底什么才是“人类最幸福的年代”这样一些谶语的要义,这是诗歌对于终极命题的一种发挥,也是诗人对于终极问题的回应。
4
可能没有谁不相信,正是二次世界大战,使得人类文明发生了巨大的飞跃,当然这不是为战争叫好,而是说二次世界大战极大地刺激了科学技术的发展,而科学技术的迅猛进步,将人类文明的尺度向着精准的数据化的方向快速推进。作为少数民族的苗族,历史的创伤早已被时代的滚滚巨轮熨平,它已经融入到人类这种新文明的序列里,并一同发出自己的光芒。当太阿来到德国的时候,他不仅仅对战争进行考证,不仅仅对纳粹发出一个诗人的追问,而是面对全人类的灾难,找到永恒之爱,找到新时代的光明——
今晚我不会和她讲述什么,
包括明天的行程,历史的羞愧,
只需深吻,深爱,这一夜,值得赞美,
因此,这一天值得铭记。
——《波茨坦公告》
对于没有经历过那段岁月的人们来说,战争的罪恶往往已经不再是人的罪恶,而是时间的罪恶,今天的人虽然已经是另一个人,但时间定格在那里,成为永恒的耻辱。太阿人在波茨坦,爱着今晚的人,他和所有人一样,走出记忆的阴影,去欣赏“广场上的鸽子多么完美”去对今天满怀一份热望。德国有太多的元素另太阿诗意勃发,比如说歌德,这永恒的大师,还有海涅。当然,我更心仪海德格尔和特拉克尔,还有黑塞,黑塞的《荒原狼》是我的启蒙之一,我相信太阿也是如此。我们这代人对德国的情感比较复杂,是的,伟大的导师是马克思,上学的时候天天向他敬礼,这一切,都在太阿的诗歌中有所指涉,回旋似的不时激起隐喻的浪花。他2014年和2016年二度去德国,写下14首诗。
太阿漫步柏林街头,他在诗歌中不断地密会一些“同道”者,他也会从二战这样的话题里表达自己的语言立场,而这正是一个优秀诗人的基本素养之一。很多时候,我们都会以诗人的调性或者面向,来对诗人的写作进行评价,从中辨识一个诗人的重要性。太阿对于人类自身的关注是其诗歌非常重要的底色,这既有一个苗的独特性,更体现了一个新时代诗人的基本良知。
没有大帝的日子,我只记得其身后
三块品字形竖立的白色石墙——统一纪念碑
在白色刺眼的阳光下突然大声说话。
——《沿莱茵河谷至科布伦茨》
当战争的创伤已经愈合,当被分割的民族裂隙终于相容,当人们似乎重新拥有了和平的阳光,人类是否真的逾越了文明的沟壑,是否真的找回了自己“更遥远的回声”?这些话题一定影响着一个优秀诗人的写作。在太阿,他不是直接处理二战题材,但也不是回避这个题材,而是将一切都放置在今天的语境之下,让历史以一种词汇表的的形式,呈现出某种本来面貌。由此,太阿的写作就不仅是对历史的回望,更是对未来的瞻望——“我再次凝视桌子,又一次凝视”,这是希特勒的桌子,而“凝视”意味着“穿越”。
5
苗族是一个古老的民族,也是一个能歌善舞的民族。当太阿以一个苗的身份来到奥地利,他自然而然地要将一个古老民族的乐律与维也纳金色大厅的旋律相互交融,他的诗歌正是这种交融的产物。他走在莱茵河畔,“自恋的美丽难以自拔”,他纵情欧洲腹地的山水,“如果我歌唱/古老的哈不斯王朝并不在意”,他似乎已经听到了音乐的回声,听到了先民们清晰的呼吸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他的《多瑙河之声》中,形成了优雅而舒缓的混声。实际上,一个苗族女歌唱家前些年曾经也在维也纳放歌,举世震惊,太阿的诗歌也是中欧文明的一次交汇。很明显,在奥地利,太阿处于音乐的状态上,诗歌的语言也更加舒展、飘逸,他身体中的音乐的基因充分复活,并形成优美的旋律。
对于苏黎世,可能人们想不明白何为会聚集那么多欧洲的富豪,或者说他确实是富豪们的理想生活地,这里安逸、节奏慢,拥有秩序。我想这些肯定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应该是它具有一种宝贵的财富文明,它对财富的尊重和善意。
一个前上市公司高管,对货币没什么概念,
只关心中午的面包,湖边的美女婀娜生姿,
比广告画上的女人性感动人且真实,
仅存的诗意因乳房而再次萌动,高潮来临。
——《苏黎世的庇护》
这首诗中的“上市公司”、“货币”、“面包”、“湖边的美女”、“广告画”和“乳房”所组成的画面,让我们有身临其境之感。这是一首春意盎然的诗歌,有很强的画面感,体现了太阿诗歌的另一个艺术特色。一首成功的诗歌,往往具有非常合理的推进次序,能够在阅读中产生一种层次效应,而这往往是由诗人的“构图能力”所决定的。太阿是一个十分勤勉的诗人,一个深情的诗人,也是一个十分注重绘画性的诗人。他以绘画般的笔触,传递了个人精神的浓墨重彩,表达了灵魂深处的宁静与绚烂。在《夏洛藤王宫花园》这首诗中,太阿再次展露了这种集绘画、音乐等诸多艺术元素于诗中的本事。
6
许多人对荷兰的认识,或源自于足球,或源自于那个著名的国际海牙法院,或是那迷人郁金香,这一切都是大众的普遍记忆和想象,无论是否去过荷兰。但我对荷兰的真正理解,是从诗人多多著名的诗《阿姆斯特丹的河流》开始的,诗中北欧清寂而孤绝的天空,给人非常强大的心理压力,那凛冽的河水仿佛从我们的心口流过。我一直想去一次荷兰,体验一下多多的这个感受。太阿去了荷兰,他是从中国的南方去的,从他的苗家山居里去的,他在荷兰“特别想念妈妈的味道”,他看到“六月,阿姆斯特丹的河流沸腾”,他“听见了两种不同的脚步声”。不同的诗人,对同一条河流的感受形成了巨大落差。看来诗人只对自己的眼睛负责,或者一切由诗人裁决。太阿在荷兰留下4首诗,就匆匆与迷人的风车挥手告别,来到了比利时和摩纳哥。另外,太阿似乎“遭遇了”一次滑铁卢,否则未必能写下了这首重要的诗——
滑铁卢成为“失败”代名词,我想起东方
五千年前中原上的“逐鹿之战”和蚩尤,
最终,青草和邓林湮没一切。
——《滑铁卢》
这首诗是这本页码较厚诗集的最好注脚,它告诉读者,太阿不是去写诗,而是“一个苗的远征”,是一个苗对世界的永不终止的探访。他的内心装着一个民族不屈的灵魂,装着华夏子孙骁勇的品格,装着一个诗人对和平的渴求——
欧洲议会也放假了,战争与和平
在巧克力和啤酒的阳光中若隐若现。
——《布鲁塞尔》
太阿在欧洲的游历,让他对自己的来路有了更明确的信任,给自己的诗歌找到了许多理想的出口——“曾经满足于拥有和寻找/渐渐忘记自己的名字、民族、国籍/祖父的名字也只有在跪在墓碑前时才记起”(《在摩纳哥》),诗人的记忆不再属于自己,诗人和他的民族一起正在融入全世界。这种融入往往是不同语言的融入,也是不同文明的相互融入,当然也是诗艺的融入。在阅读太阿的诗中,时常被他不留痕迹的笔力所折服,他或者把不同时空的人物并置一起,或者将不同的场景同构,使诗充满一种时空穿越的感染力。比如在《赌徒》,既有赌场的描摹,也有人物的进出,还有拿破仑的“出现”,诸多元素的交汇使一首诗赢得了较为宽阔的景深。太阿有很强的题材处理能力,在写法上也大胆尝试,从使他的旅途之作具有了更多的纵深感。
7
太阿给自己的诗集取名为《证词与眷顾》,具有相当强烈的个体精神指向,也有非常丰富的可阐释性。现在,他来到了东欧,走在布拉格的街头,他如是重温“旧梦”,一次次进行着难以言说的“眷顾”之中。几十年来,剧变、动荡、困局、摇摆……无数的不确定性像一层层乌云笼罩在东欧上空,但私底下人们对东欧无不热爱,无不报以最为深切的关怀,人们将一个魅力无穷而又另有它意的标签贴给它——蓝色东欧,东欧牵扯着时代最敏感的神经。
我注视着雕像,但不询问天空,
一个人就是一个国家,
我偶然遇到这个国家的泪水,
但幸有音乐,在寒冻中温暖颤抖的鸽子。
——《从肖邦开始》
这就是太阿在东欧的“眷顾”,不仅仅是一个苗对自我的“眷顾”,更是对文明的“眷顾”。在东欧,太阿去了许多地方,那些地名几乎都是我们耳熟能详,但无论这些地方曾经历怎样的荣辱,在诗人看来都是“还有头顶的山楂树,结满果实”,这不仅仅是对一个受伤的城市的慰藉,更是对一个民族的问候,也包括对苗本身的祝愿。近年来,东欧有太多的人和事件成为近年来大家谈论的对象,有的人受到了全世界的敬仰,比如辛博尔斯卡,比如米沃什,还有“天鹅绒监狱”……历史让东欧品尝了无数的磨难,东欧也为历史留下了丰富的想象力,这一切都被太阿写进了诗中,一共是十一首诗,也是这本诗集最具有散文美的一组,这是2016年的东欧。
实际上,在这部诗集中,散文美是其最为突出的一种美学效果,诗人所到之处,皆具有令人描写的冲动,促其发挥个人的描写才华,而散文美也使其旅行的诗意得以升华,进入一种更高级的节奏体系之中。当太阿在地球上漫游,他实际上未必去赏光,更多的是心灵的跋涉。这时,诗歌的语言在内部就产生一种天然的散文的情绪,并在诗人对场景的“发现”中,升华了与提炼了这种美的趣味,进而构成了太阿诗歌的一个重要的美学特征。
8
当下,中美之间已经在相当多的领域形成了紧密的关联性,包括经济上,也包括人文等其他领域,这个只有几百年建国史的国家,因其“新模式”而吸引着全世界的各色人等。太阿从2010年以来,几度跨过太平洋,从西海岸到东海岸,从大裂谷到黄石公园,从阿拉斯加到纽约……太阿频频光顾美国,写出了51首诗,可谓“情有独钟”。无疑,太阿不是来寻觅好莱坞之梦,也不是真的想要“搭上玛丽莲梦露的肩”,而是要见证所谓的“乐园”是否还能令人充满想象——“我试图穿着虚拟如一件盔甲的阳光,/进入一个个有着鲜明主题的公园”。整个美国就是一个世界的超级“公园”,它充满了诱惑与刺激,是现代性最强的国家更是最后现代的国家,对美国的现实考量无疑深深吸引着诗人前来探访。
我没有犹豫,黑手党一样白衣飘飘,
登上船舷,大吃大喝,大声说话,甚至哼起小调,
对着长滩,对着堰内森林般白色桅杆,
以没人听懂的语言,重建规则和秩序。
——《堤岸,在长滩》
或许是太平洋的海风吹散了诗人心头的某种阴云,或许是大西洋的海风唤醒了诗人沉睡的梦想,太阿在美国着实激情无限,无论是穿梭在游乐场,还是进入戈壁荒漠,抑或是唱起“旧金山蓝调”,他都异常兴奋地“集散阳光与海水、温柔与强暴、贪婪与梦想”,他把自己看成是一次又一次的“夜航”,持续着“一个苗的远征”。这是对太平洋的一次远征,也是对现代性的远征,他在美国的行程里,表现出了个人对时代的期待。或许我们永远不知道他的下一站是哪里,下一站将又是怎样的一次“云朵与水”的漫游,但我们能够相信他对于人类文明的探寻“航程没有任何改变,没有……”。
在《曼哈顿战争》中,太阿从种族之战写起,逐渐过渡到新时代的商战,其目的不是为了揭示某种纷争的正义性,而是昭示“文明拥有简单如大街、肮脏如垃圾的内部”这样的“部分现实”。太阿也是一个修辞的高手,他时而用暗喻时而明喻,时而白描时而写意……将所观所感恰当地书写出来,完成一次次成功的诗化。太阿在美国写出的诗歌有关自由女神,也有关“第五大道”,以及棕榈泉和南北战争,甚至不仅于此,也关乎于朝鲜和越南……关于当代的美国,他用一句诗概括了所有的关乎——“希拉里和特朗普的脸,比哈德逊暗淡”,简直是神来之笔,他仅仅凭一个修辞就昭示了美国的“暗淡”已经来临。
总之,《证词与眷顾》是一个诗人的心灵之旅,是精神的牧游与寻觅,更是对世界文明的一次有侧重点的扫描。太阿从俄罗斯启程的书写,历经东欧和西欧北欧,最后是“美国诗章”,让我们如同走进了诗歌的“世界各地”。他把俄罗斯编排在前美国首尾,或许暗含深意,或许是时间的顺序而已。但,“一种光已经从东方升起”,这也应是诗人对于文明的归宿感。毫无疑问,诗人作为一个苗的远征远未结束,这只是开始而已。我相信,太阿还会继续写出他的“远征诗章”,以一个优秀诗人的笔触、丰富的表现手段和精湛的技艺。他继续在这个世界漫游,留下自己的背影,它辉映着人类的文明。“时间临近,我不屑于回望”,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未知的远方。
2017-12-18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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