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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纸上拉起一片湖水
或者,在一首诗里放下你的倒影
一部剧,一张虚空中的网
拽着不同时代的失意人
让我们跃出苦涩的湖水吧
经历又一次重逢、相爱和失之交臂
我在这厢徘徊,心头强按下水中月
你在那厢惊醒,镜中开满繁花
生活,折叠我们只有一次
而它的错过反复消磨着我们
一个人是另一个人的仙境
也可能是另一个人的寒庙
而一部剧是一个时代的后院
一个名字是一群人的突然缄默
这无限折叠的人生,无数朝代里的活着
我多么恐惧着,身边突然的加速度——
一曲唱罢满头新雪,而你,仍旧宠着我的喋喋不休
“再讲一次吧,从满头新雪开始往回讲
我迷上这倒叙的爱,爱着你倒叙的一生”
点评
一首诗的声音发出者到底是谁?有可能是诗人以某种角色的口吻讲话吗?如果我们站在虚构的立场上读诗,就会有意外的发现。即便是典型的现代抒情诗人,他/她有时也会以戏剧性的独白方式,来处理诗的言语特征,并借此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略带神秘感的旧时代(或与当代疏离)的角色。在当代诗人张枣一首题为《镜中》的脍炙人口的诗中,很多分析者从新诗与传统的关系入手,盛赞张枣如何在诗中营造了一种古典意境。特别是“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下来”两句,造境手段恰同古诗句“人闲桂花落”。鲜有论者注意到诗人在修改诗稿时的犹豫及其意味。在“低下头,回答着皇帝”一句中,张枣始终犹豫要不要删掉“皇帝”,这其实意味着他需要将诗歌声音的发出者确定下来。保留“皇帝”一词,此诗便跟当下完全拉开了距离,带有了神秘气氛,真正成了“镜中”或画中所作。
同样,在这首《终生误》中,也有一个虚构的声音发出者。如诗的开头所言,是“从纸上拉起”的“一片湖水”,意味着诗中发生的原来可能在纸上(书中,或一部剧中)。在诗中,我们还读到一些只有在古典戏曲念白中的词语,“这厢”、“那厢”,或者古诗古代小说中的常见意象“水中月”、“镜中花”、“仙境”、“寒庙”等。显然,这不是日常生活状态下诗人的声音,而更像出自他刻意塑造的一个角色的口吻。这是个讲故事(即“一部剧”)的人,同时也是故事中人,而他讲的也是一个嵌套式的、倒叙的故事。倒叙的发生是因为人生之顺序不可逆,一次“折叠”就成了“反复消磨我们”的“错过”。讲故事本身也意味着把已经发生的事情重新发生一次,这也如同“反复消磨”。
有意思的是,第二节,这个声音的发出者接近于讲故事的人(接近于诗人本人),他发出议论,人生何其相似,“无数朝代里的活着”,仿佛影片快放,那么多相似的人生让他恐惧于“身边突然的加速度”。曲中人生既是压缩,也是快放,所以诗人恍惚于“一曲唱罢满头新雪”。讲故事人(写作者)的命运或许就是如此,在讲述中体验着加速,又在倾听者的需求中反复地回放(倒叙),这何尝不正是体现了超越于人生境遇的,反映着“情”与“痴”的生命的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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