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是一个诗的国度,数千年来斯文不绝。从经骚到乐府,到唐诗、到宋词,到后来、到当代,佳作如缕,名家辈出。如气如水,如食如衣,诗早已融入炎黄儿女的日常生活与血液骨髓,成为中华民族的文化基因和精神气质。“不学诗,无以言”,非因圣人垂训,实乃失之难存。
不惟中华民族,世界上其他民族无不爱诗重诗,诗被认为是文学王国里的王冠、文化宝库里的瑰宝。何以如此?概因诗意是人生最高境界之一,诗情是人类最美情感之一。翻检历史,因文作恶助恶者有之,因诗则几近于无;诗所表达和追求的多是善和美,否则不成其为诗。及至当代,“诗意地栖居”成为众生渴求的生存状态、生活方式。
中华民族在诗歌方面的杰出,既源于伟大创造智慧的不断熔铸,也与先人创制的方块字直接相关。方块字本身具有形体美,进而赋予中华诗文形式美,尤其是诗歌和古体诗。这种美绝无仅有、无可替代,因而生趣盎然、生机无限。估计自有经骚以降,中华儿女发蒙启智、涵养品行,莫不由诗始、有诗在。
诗是写出来的。对此,前人之述备矣,今人之论至矣。就“写”而言,无论古体诗还是现代诗,不一定非有高怀雅致才可为之,但粗蛮龌龊者断不能为之。即使那些民间歌谣,亦必出自路野贤逸;即使奸恶亦可为诗,亦必因其良知未泯。是故,赓续斯文,传承文明,需要保留诗意、提倡写诗。然而,由于时移世易,我们已大都不会写具有形式美的古体诗了。
余生于农家、性本愚拙,少时未承庭训、不知书香,7岁入学前确实不识几字、未读一书,但上学后“白日依山尽”好像还听长兄讲过。可能是基因使然,小学至高中11年,语文成绩一直最好。由是,报考大学选读了中文系中文专业,毕业后先是坐了几年机关,最终转至报社当编辑。由于学的是中文专业、做的是文字工作,便免不了偏爱清词丽句、美文佳作。及至为父教女,还是自“白日依山尽”始,再加上“床前明月光”“远看山有色”,延及“昔我往矣”“蒹葭苍苍”。其间失意迷茫、颠踬蹭蹬之时,也曾想去点文气书生气、长点霸气江湖气,但是做不来、做不到。
古人云: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写诗也会吟。基因驱使、岁月濡染,看得日久,读得渐多,便偷偷学着涂鸦几句。现存最早的一首是写于2001年10月的《登泰山感怀》。年届不惑前后,内心戾气稍减,更觉我中华诗词之妙绝,深愧自己一度鄙薄之浅陋。于是便禁不住想用古体诗的形式记之述之。经年积累下来,竟有100多首,内容涉及述怀、记游、志贺、赠答、杂感、异域等。自知多属砖瓦、绝无璋贝,亦非抒逸兴、浇块垒,只是记过往、表心绪。
虽然写了这些东西,仍深知自己并不很懂我中华诗词——这并非虚谦钓誉,实为输诚告白。由于没受过专业训练、没做过专门研究,对中华诗词音韵、格律、牌调所知甚少,故而写时并未严格遵守、只是模仿大概,失粘、破律、走调之处在所难免。1993年秋至1998年春,曾有幸在人民日报原总编辑范敬宜身边工作几年,先生家学渊源、禀赋极高,再加清俊淡泊、卓荦脱落,因而具有深厚的传统文化根底和诗词书画造诣,进而在工作上才华横溢、在报坛上戛戛独造。作为后学,能够亲聆謦欬,自然受益良多。但遗憾的是,未敢直请赐教,以至错失学习良机。今日思之,痛何如哉!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将到“知天命”之年,回首前尘,不胜唏嘘。平心而论,我们赶上了好时候、大时代,唯有满足满意、感恩感谢。自己则深觉用心不专、用力不够,德之未修、业之未精,愧对亲朋、有负自身,这在一些篇什中有所表达。但既已走过、自难追回,唯有面对和接受。正因如此,近期收集梳理了15年来的诗词旧作,欲付之剞劂。其意有二:一为便览全貌,二为就教方家。即使如此,仍心有忐忑、诚恐遗谬,还望垂注者多谅。
工部诗云:繁枝容易纷纷落,嫩蕊商量细细开。雕虫学句,传承诗意,向先贤致敬!
(本文系《旁骛集——郑剑诗词选》“写在前面的话”,发表时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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