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地前，老汉原有个儿子
死在了修水库的工地上
分地后，他把怀里揣了多年
那760元抚恤金，买了头黄牛

也算是爷儿俩吧。日出日落
往返在村前村后的山路
耕种收获，推碾拉磨
交过公粮，卖完棉花
还有乡间公路分派的路基备土

数不清的秋色寒暾，风雪冻云
到那个世纪的最后十年
走出墒沟的一条条黄牛、黑牛
从拖拉机开进来的乡间公路
走进了城里人的厨房酒店

剩爷儿俩的光阴荏苒，草木荣枯
能吃上五保的最后两年
开始到村口，后来在门口，每天
目送牛儿自行上山吃草
看它把老涎拖成春光的孤远

就那副情景，偶尔还有
顽皮的孩子，爬上它的脊背
给节假日还乡的城里人
摆拍柳外斜阳，横喷霜竹

只剩躺在炕上的日子，他惦记
却再也告诉不了那些人们
啥叫蹄甲八瓣深蹈黄土
啥是绳轭勒颈犁开的墒沟
田头稍息，叼着烟袋看它倒嚼
一次次拍满虻血的手掌怪是情柔

酸风射眸，寒日吊影，独自
往返于寻草果腹的山路
走进春天的那个下午，老人
在炕上咽下最后一丝气息
它在山坡，身临沟崖，腿脚颤抖

跌落了，一尊紫红的铜雕
倒塌了，数千年一段光景
晚霞殷红，洇透苍凉的天幕
风在树梢，垂首叹息
村头炊烟，在鸟雀的聒噪里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