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被误解
这个冬天,我身边无人相随
落光叶子的树枝,在雾中
只有模糊的影子
曾经盛大的阳光,照耀过的
一半已经死去
一半在等待的路上
响起来的声音,显得不够真诚
它藏在新买的羽绒服里
把头埋得很低
我在玻璃里学习漫画
似我非我的手指
比外面的霜还要僵硬
我继续坚持保暖
从处方里购回的药
抽象如感冒中变异的细胞
消 失
不容置疑
我的臃肿已随雪风
经历过轻重岁月
我重新摆好的姿势
也不喜人待见。身上蜂拥的草
吹响我另一张脸
我在人前躲躲闪闪
习惯在别人的口齿间,闭目不言
听他们言无不尽
一地松懈的土
被鸟声浸过的嗓门
在羽毛里多么窘迫
我苍白如雪,又孤单如霜
在春天歌唱之前
与寒冷在风中坚持夸张和狂热
寂 语
我不认识他们
也无需认识
雾的双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我听到水滴落下的声音
穿过光的坡面,在他们的奔走间
解开尘世的纽扣
他们在争吵,在嘲笑
一句比一句深刻的挖苦
习惯在树根里延伸
他们在歌唱,在激励
一声比一声闪亮的绿叶、花朵
与鸟翅烂漫着远去了
而我脸上的风啊
像树根临摹的一面山坡
像鸟翅擦破的整个天空
出 走
厌倦了
我得出去走走
看看世界之外还有什么
天空上,吹动的多是大地的尘土
那张写满诗句的草稿
不是爱和恨的全部
有人闲赋,有人奔波
有人坚韧地在肉身上刮出悲苦
有人做梦牵挂着别人的好处
我像他们中间一根荡漾的草
一头顶举着尘世的绿
一头把根深深地扎进泥土
就这样我的瞳孔散了、白了
越来越清晰的心里
不时闲荡着一团团陌生的雾
途 中
我听到了
尘土中东张西望的声音
在风里弯腰的速度
那些陈旧的木桩
被昆虫踢出的腐朽
停在面前,重新泛绿
我知道:这需要时间
才能普及,才会有芬芳
活过另一枝柏丫
一座座山矿藏的金子
并非蜿蜒的理由,它在深处
与枝头荡开的光同样生动
从沸腾到宁静
草绿着,花开着,即便没有鸟声
也有一条秘密前往的路
光 亮
世人都说:
我是光亮。光亮在人前炫耀
好像光亮的眼睛是他的眼睛
事物一个个醒来
所有浮现的面具,覆满俗尘
延缓了光亮的照耀
听来蛮好的词语
一转身变了颜色。世界迅即昏暗
光亮在黑夜的远方
借一步说话
好像光亮的秘密是他的秘密
他不打开是他的肮脏
我结束了光亮的微笑
他所谓的信仰,只不过是他的托词
足够淹没他虚空的形象
打 开
岁月这把锯齿
伐来伐去
只剩粉末了
我动,它也动
一条幽暗的河流
饱藏了经年累月的全部
光环里的鹰
和回水的鱼,对比出的早晨和黄昏
浮现光芒与辰星
被取走的魂魄
摇曳燥热与寒冷
也有着锯齿的磨损
我继续在锯齿上
搂着高峰与凹陷
挫出粉末的粉末
迎 接
煨一壶酒
我无法摆脱冬天抽出的刀刃
在冰面碰碎的心
药引过的身体,取出的雾
根本不在乎光的缺口
有结石战战兢兢
从骨缝荡漾的周围
掏出的几颗牙齿
如同嘴边松动的云朵
我听到春天的人,在那边
如枝条延伸天空
花朵从他的身上吹过
像他身后提刀的侠客
一不小心
误入了一场争斗
碎 裂
信任,或更接近的黄昏
碎裂的不是同一座星辰
不是星座里上好的中心
你画出的江山
引出自身,又在碎光里
为我加上岁月的阴影
彼此很潮湿
我滴泪的诗篇
抵不上你一句不轻不重的评判
从裂缝落下来
你不再是阵亡的部分
你在高处,充沛着一把时间的匕首
我像那只蝙蝠
在夜的巨大的锅底
弄碎了愤怒的火焰
雾里看花
来吧,诸神出走的前方
一定有条神秘的路
居留万物
你看这盛雾的瓶中
花开得正好,正在催发的风
提着鸟鸣,想表达什么
我注意到的眼睛
就像一些混浊的事物
烙满生痛的脚印
随时变换的腰身
没有老糊涂,它寻找你
就像黑暗追逐光明
沿途分岔的小径,省略掉的
不仅是那些走神的梵语
还有与你我融在一起的天地
清 晨
像梦一样,在黑暗中升起
在光明中降落。我惊异于它铺张的声势
粉碎了正在挺拔的蜃楼
一层层熄灯的窗子
战栗在目光中,不用打开
敞开了温暖的胸怀
忙碌自此开始
一截又一截努力,喘着气
没想着放下什么
我注意到奔走
与每天不同,有的越来越大
有的走着走着就不见了
当又一个黎明来临
沿途那些相似的影子
和我,再次巡回着眼睛里的一切
听者是谁
尊者在上,他光芒的半个脸膛
光芒一样耀眼,留住了
许多敬仰的向上时光
他端坐在高岗上,布施,抚琴
谢了又开的野菊花,和风的速度
充满年轻的草,掩住他半生的创造
他在林间采风,与流水写生
将内心的火焰扔向溪涧
点燃群山的阴暗
此时非彼时,一地早晨的霜
被西风撩开的袍子,和着满地白发
无声地抛向天空,断了我的仰望
他显得何其慌张
那敢于与我对视的目光
一摇一晃,也有了与我一致的扭曲和颤抖
朽 棺
这具腐朽的棺,无边无隙
已没有人形。它在风中
和诱惑的宗教深匿了踪迹
炭化过的遗物,带来的恐怖
是风啸的山岭,光秃秃的水域
起伏着澎湃的荒凉
作为谈资的后裔,远走他乡
不曾向它回望。它抖动的棺肩
像它打磨有素的力量
曾经盛极一时的原野
转向变为冷寂,但却向远古
占据了接二连三的朝向
它在荒原,数着遗散的血骨
与对立的事物,相隔的水木时空
映照出眨眼就走的磷火
迷 雾
我看不清了,这无辜的树木
与冬天缓缓形成的命运
在绿茵的哪条路上
愈发浓烈的冷空气
被一只鹰的尖叫跳远了
我看不清一群鸟的表情
说好的霜,相约的一个时间
与星辰对视的一瞬,漫空起降的月华
被泪水模糊了
我热爱着的人民,从彼此的声音里
含笑取暖。他们提着菜篮,来回在路上
没有在意两边的工厂
霜的手势,像亡者的预言
从低处缓缓升起,整个冬天
只有近视,才能看清彼此的真实
面前的时间
远方,沱江延伸的田野
我知道是弯曲的,它在雾中
把光芒回落在所有者的身上
这样温暖着,仿佛枯草听到催促
在风中以新的宽容和大度
蔑视着事物发展的规律
亡灵们弓起身来,刚才荒凉的大地
拍了拍手,一眨眼
就在欢声笑语间绿了起来
它们爱着,宛如回转的人子
不再轻视生命的过程
它们彼此尊敬,搀扶着,渐趋蓬勃
我终于越过沱江尽头
那些消失的涛声,哗啦啦
像面前的谎言,经不起推敲,土崩瓦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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