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沉入井底的斧头,是父亲的心病
时而磨得锋利
时而从水缸中探出斧刃
砍断那些贫瘠的旧时令——
父亲就在槐下坐着
看着枝枝叉叉,在一次次切削中
放弃背阴的叶子
也放弃了磨损的斧柄
(那些逐渐趋于笔挺的枝干
总要把自身沦为斧柄)
②
父亲,总想教会我砍柴
从那些细小枝干开始
和土地一样平整的柴垛
放在面前,二十平米的麦场上
斧柄,砍折了六只
他五十岁之前所寻找的
继承人。远离了乡村
远离了斧柄,
唯一收藏的锋刃,还在
而他自己,紧握斧柄
③
一名老党员,总爱讲过去:
工分,集体活动,推石头铺路
有理想的泥腿子
漫山遍野。像金黄的油菜花
漫山遍野
杏子掉在泥土里
漫山遍野
梯田与推土机
漫山遍野
④
父亲开始习惯电锯
把圆木锯成整体的短节
剖光,上漆
再用沙石水泥,捣制桌面
院子里的茶香
近似于阳光
却远离爷爷的收音机
他们都爱听戏文
父亲爱用华为手机
那些传统还都在
⑤
——斧头声声脆
砍在季节之前
父亲说空调中,没有劈柴声
没有烈火灼烧声
他爱这些老去的
独轮车转动
融化冬天的声音
把自己陷入土豆中
⑥
我致敬Seamus Heaney,
他和我的父亲,都深爱着自己的祖国
唯一的不同他用笔
父亲用斧头
父亲不知道,我会写诗
他自己会劈柴
逢人就说:那么敦实的楸树根
两斧子下去,带着污泥
就劈开了
其实整个冬天,父亲都在
生火,劈柴
劈柴,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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