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施,只是一个名词。
可以被代词“她”取代,
也可以被形容词“美丽”形容。
西施就在西施这个名词里,
在越国海底的水晶棺里,
鱼见了她都忘记了游动,
于是人们形容她是“沉鱼”。
她压根儿就不愿意变成美人鱼,
因为她拒绝接触一切动词,
而“变成”恰恰就是动词。
她的手臂上有一匹纱绣,
纱绣上有喋血的朝霞,
也有浴血的牡丹,
她不愿意去若耶溪浣洗一番,
因为“浣洗”也是动词。
况且浣洗时万一被采诗官偷窥,
把她当做一首诗,
采进越王的宫殿,
那样她就再也不是一个名词。
她不愿唱罂粟的歌,
也不愿跳白狐的舞,
更不愿饮琥珀的酒,
因为“唱”、“跳”、“饮”,
都是她厌恶的动词。
她最厌恶的名词“谋略”,
类似双面人,
一夜之间变成男人们股掌之上的动词:
先是越国大臣文种脑袋里的动词;
接着是越王勾践口谕上的动词;
再接着是越国相国范蠡手腕中的动词;
最后才是吴王夫差后宫内的动词。
而她西施这个名词,
则被动词“谋略”转了四次手。
她名词的属性也由洁白到刷白,
刷白再到苍白,
苍白最后到辱白,
骨子里少不了生死不离的形容词“白”。
她最厌恶的成语是“倾国倾城”。
夫差倾吴国的国,
倾姑苏的城,
只为了让她西施这个名词动起来:
衣裙上系着铃铛,
脚上穿着木屐,
在一百口铺有木板的水缸上,
铮铮嗒嗒地跳“响屐舞”。
活脱脱地让她西施这个名词,
活用作动词,
充当人们吐沫星子中的祸水。
西施,只是一个不名一文的名词。
类似一把同为名词的匕首,
揭穿红颜的红,
濡染白纱的白。
在笑靥和导火索之间,
西施成为“美人计”的代名词。
历史和传说的雕栏前,
名词西施——
仍在千年的月光下迟迟不肯动起来,
去浣洗纱绣。
“浣洗”虽然可以雪耻,
但“浣洗”是一个动词。
名词西施拒绝接触动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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