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
风云十二月

一粒盐落在我手掌没有重量
当我闭上眼睛。大海在咆哮
盐从海水里逃生出来
阳光给他白，给他使命
盐也会深陷岩石
躲在深渊里饱受黑暗的摧残
这时雨水会把他救出来
顺着河流被古老的技艺加冕
这样一粒盐就有了重量
我抓起一些盐放在嘴里咀嚼
哦，生命的咸
他的咸仿佛在向我讲述一个宇宙
讲述地球的力量与爱
一群岩羊攀登陡峭的崖壁
盐进入它们的血管
为它们血脉传承提供动力
盐啊！你也在扶正我的身体
让我的眼睛能看到远方，辨别真伪
让我的思想有时像波涛一样翻滚
有时像镜面一样平静
盐，你是那么的白
白得像新生的婴儿

 

其物记
杨四五

一堆摘下来的向日葵在
遥远之地开放，江小米*
买走六朵，梵高带走
十四朵，还有一朵小小的
藏在透明玻璃瓶口，人们
发现了，便为它打开窗户
但始终没有人发现第
十六朵、十七朵向日葵
也在瓶里呆过一会儿
它们在梵高离开这个世界时
被悄悄带走。向日葵
很多地方都能见到但它们
并不相同。我见过一片
颜色较浅的向日葵在故乡小学
附近，收割后的稻田围绕它
泥土在大雾之中潮湿、温润
我反复数过它一共有多少
盛放的花朵，有多少在
太阳出来时昂首向上
有多少始终不会在太阳的
照耀下抬起头来，那时候
我不大了解，后来明白了
却说不清原由。我离开
故乡之后的很多年都忘不了
笼罩在头顶的慈竹林
我喜爱它们的节扣和中空
它们降落中蜻蜒般摆动身姿
的叶子。它们高挑，成团生长，
不需要太阳，风要吹上很久
吹很多遍才会闪开一道
弧形的缝隙，向日葵田
便从那里露出绝大部分色彩
如大河的波涛在远处奔涌

*注释：大西联诗社诗友。

 

长得像马的男人
姜博瀚

五大三粗的个头，卷头发，手持马鞭
马缰绳绕在马脖子上——啷里格啷
独唱。他的蓝色衬衫，蔚蓝的天空
乡间小路，匡武背着手在后，我的
香桃枝，在马背，第一次，壮胆子
往前看，大白石山，耳后虎虎生风
其他孩子追着匡武：让我也骑一会儿吧
高头大马，踢踏踢踏，王铁匠上的铁掌
独特的盛装舞步，我像一只猴子蹲伏马背
马一样的男人，每次耕地之后总把我
抱起马背，教我两腿夹紧马肚，曲辕犁少年
黝黑马鬃，大长尾巴，抽打我背
我妈说，去看看匡武，他快要不行了
我爸教完书拎着半斤香油果子，送给匡武的娘
他才五十岁，像马一样壮实的男人——蜷缩在炕上
四五个孩子咋办。还有一位老娘。他这么挺脱
能得这种病，我妈就开始可怜他，掉着泪
匡武和他的高头大马
在我们家拉了不少犁
只有这种时候，我也变成了骑手

 

雪很大了
我欲飞翔

雪很大了，女孩说
等月亮升起来的时候
轮渡或许回来。而你呢
在眺望东山的那一抹亮色
树也有光，女孩说
因为有你，凡物皆如此
憨憨地笑了，齿如瓠犀。整个夜
也有了沐浴的感觉。流水如琴弦
怅惘的旋律开始从心头拂过。花儿
落了几瓣的枯萎，草香弥漫
向夜的纵深处挺进。女孩以絮叨的
呓语芳芳了一个男孩的记忆。天涯地角的
相隔，也似芳邻的厮守

雪很大了，女孩说
雪霁，然后，分别的酒
润唇。哭，没用
那么，就走吧。前路茫茫
多少朵玫瑰才能点缀你的天空
总有一个人，等你。但柳梢头
的约定，却打捞不起此去经年的
遗恨几许

 

重阳辞
几许清愁

俯瞰，高和低都在秋风里
小径因林而生
无法拒绝的鸟鸣，流水般漫过

好在还有落叶。用一把刀一片片地
削弱阳光
站在时光之脊，将荒野从裂缝里劈开

布满皱纹的云朵，纯粹得只有白
和手心一瓣剥开的柑橘
而河流，把溺水的月亮推向了对岸

所以，菊的叙述，将田畴侍弄得整整齐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