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丛林

走进丛林
我的双眼
止不住一只兔的狂奔
 
走进丛林
我的双耳
捕不到一只鸟的声音
 
走进丛林
我口中发出的呻吟
被万木吞并
 
被目光包围
却看不见一双眼睛；
凝视与被凝视
都在渴望接近
一副能看得见的表情
 
无脸的怪兽在月光中净手
石中的泉水在无声地唱歌
喧哗在寂静中藏身
群兽在睡梦中起舞
是谁
在为寂静谱乐？
 
脚步声被吞没，犹如
细雨入湖，又象
闪电开花，即开即谢
这时候，所有的道路
都在温柔地抚摩
先人留下的足迹
 
……丛林的深邃
似乎要将我埋葬
就像波涛想要埋葬
在海面飘零的风声
 
走进丛林
仿佛一粒灰尘
掉进了阳光的陷阱
我开始害怕的不是别的
而是自己
 
阴影轻易进入身体
我被一种恐惧浸泡
与在石头中行走的巨人一道
我呼吸困难，举步唯艰
 
本想要拣起
堆积在树荫里的星光
却发现，女妖
裸露的背上
绣着藏宝的地图
我无法确定
是要把地图记住，还是
叫妖娆的女妖转过头来
 
本想要寻出
被丛林吞没的月色
却发现，几棵树
从阴影中，挺身而出
在我出现的一瞬
它们的脸上布满迷惑
因为迷惑的长时间停顿
它们的表情竟显得
有一些愚蠢——
 
……我开始看清
春天在与花儿调情
而冬天的脚步
把秋天跟得紧紧；
一些佳木的手臂长伸
在等待
前来安居的良禽；
树与树的对话
不必担心
被人窃听；
瀑布从险峻的高空
飞溅……飞溅……
却仿佛是古瓷上的绘画
老在原地跳跃；
占山为王的老虎
无奈地与岁月妥协；
当狮子的声音开始枯萎
而夜莺的歌声正
一刻美妙过一刻；
枯木用死亡的情怀
在悄悄育菌
贪嘴的小白兔
悄悄前来……纯粹是
偶然的一瞥
我看见
儿时的梦
在丛林的深处
一闪！
 
在丛林中隐身的道路
一旦被我手中的刀砍出
就将成为我解读丛林秘密
的钥匙；
在丛林中休息的田野
一旦被我的双脚踩醒
就将开始下一轮的
怀孕；
沉睡在石缝中的青蛙
风干的躯体
一旦被露水湿润
就将从千年前醒来；
灌木的心跳
一旦被我破译
就将使干枯的心脏
重新充血
 
……进入你的时刻我在离开
离开你的时刻
我才真正进入
 
走进丛林
就仿佛走入我的内心
每一次风吹草动
都让我看到
美丽的蜃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