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个字对峙

那些鲜活的汉字从老赵家的瘦金体里挤出来
朱笔一点
化了藏在帝王宫阙深处的某滴文人泪
它们曾在诗意的江南饮诗作对
却在失意的塞外魂断故乡
洇开的那一滴泪水
洗白了多少大师们的一撇一捺
而今墨迹早已风干
抑或流落成挂在脸上的收藏

我拜伏于大师的笔端
试图去拆解一招一式
一整天   我却与一个汉字对峙疯狂
纸上风云变幻  一场未卜的战争
我用左眼瞄准右眼含情脉脉
七寸狼豪匍匐着朝圣路上虔诚的礼拜
慢笔或疾书   以墨渡心
我犹如悬崖上一匹困兽
身心俱疲  声音嘶哑  目眦欲裂
绝望中试图将它解剖粉碎
笔   离它既近且远
它从光明的入口遁形又从黑暗的出口现身
虎视眈眈
七十二般变化   让我无所适从
它从某个宣纸堆里醒来
眼神熟悉又陌生   讲着晦涩的偈语
把自己刻进碑帖   参禅打坐
一点一横极为苛刻
一笔一划最为严谨

其实  它是我母亲的一滴乳汁
我吃奶时说着的方言
我执笔时蘸的一笔墨
我凝聚于指尖的一滴血
对峙的乐趣   从着笔始
起 承 转 合
开始另一种修行
                                   2015.7.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