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故乡》

二叔来电话说
为什么我们一直都不回故乡去了

 
我回去的那一年
记忆里大约只有六、七岁的光景
那个时候回去  是跟在父母身后的
很不容易  父母提着担子背着大包袱
拖拉着三个孩子
好在七十年代人贩子极少
但父母也会担心走失的危险
因为一路得换乘汽车火车和轮船
才能从长江南岸回到长江北岸
回到那个离合肥不远叫做桥头集的地方

 
我很遗憾没有在桥头集的乡下出生
也没有在母亲的枣树黄村的枣树下打过枣子
我只是在那个冬天在太爷的坟上嗑过几个头
在雪地里玩过江北的雪
在清晨大门打开后看着雪地里的门前脚印不敢出门
因为大人们说这是昨夜村里的巫神来过

 
我的父亲此后也仅回去过一次
不知为什么  连分房迁坟他都没有回去
虽然他在五个兄弟中排行老大
我不知道在他离开那个山村后发生了什么
没有亲情就没有了回去的愿望
可这个分析应该不对
不象商场上貌合神离的人群
没有了利益就没有了关系

 
退伍转业的父亲离开故乡来到了他乡
来到了一个对外界保密的军矿大山沟
那个山沟离城市更远离地心更近
我在那个山沟出生在那个山沟长大
可如今我也早已离开了那个山沟了
因为它资源枯竭生态破坏被“关停并转”了
尽管它曾举世瞩目贡献巨大可最终弃如敝履
我估计我与父亲离开桥头集时的情形差不多
都是主观上想离开客观上不得不离开
我在我的出生地与父亲的出生地之间
徘徊  在登记表中的籍贯上写着“安徽”的字样
可我对籍贯的印象也仅此而已

 
孙甘露说：此地是他乡
他乡的人都有割不舍的乡愁
而我的乡愁  
只有在这诗句里落脚
在这个时代不曾再会有别的落脚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