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尔班通古特深处（组诗选二章）

喀拉麦里野生动物保护区速写    
                   一  
这里，草的义务，
是征服古尔班通古特的蛮荒；
然后把自己，
供奉给食草类分享。
鼢鼠、野马、羚羊，
还有马背上的哈萨克，
才开始了拓边扩疆。
草业是大漠的基业，
那大片大片还没长草的地方，
像炮烙后的伤疤，
或似还未结疤的溃疡。
 
食草类的天职，
是分享草的甘甜与芬芳；
然后呢，供食肉类分享。
食肉者除开人，就是狼。
这儿的生物链，
简短而明朗，
草在最下端，
狼在最上方，
中间，是羊......
 
谁都不情愿，
把狼、人并列，
诗人和生物学博士，
意在采风、考察、观光。
虽然昨天的晚宴，
热情的主人上了手抓羊；
但他们的诗歌和学术，
因为写了大漠的草，
才获得分量。
     
              二
鼢鼠突然间泛滥起来，
连草根也不肯放过，
草场狼藉，百孔千疮。
好在狼吃鼢鼠，但腻了，
兼吃野马家马、野羊家羊，
调剂口味，以鲜胃肠。
但狼力最终不济，
羊和与狼争食的人类，
反倒都不胜惆怅。
 
天生之物，人最灵光，
借狼力，灭鼠患，救草荒。
“保护野生动物——
严禁猎狼！”
尊重狼的天性，
人要学会礼让，
投之以羔羊。
野生的羊野生的马，
法定的保护对象，
但很迷惘，怎么也看不懂，
这是一本什么账？
不过呢，值得庆幸，
见着人的时候，
再没有从前那么紧张。
       
               三
这里，无狮也无老虎，
狼是大王，至高无上。
于是狼的部落日渐强盛，
牧羊人开始了空前的惊惶。
他们家的，尽非野生，
狼，就该吃羊。
政令与自然法则高度统一，
一路都是耀眼的海报，
看起来，那阵仗，
没得商量。
 
牧羊犬急了，
像一方封疆的节度使，
蹿出哨棚，直扑群狼；
警示与奋起几乎同步，
独显英雄的忠肝义胆，
与一去不复还的果敢与豪壮。
诗人与博士笑了，
又像是解嘲——
远比识字儿的强。
 
   
         留在火烧山的长句1
或许是什么什么纪的一个真实，2
一场大火留下了这红色的遗迹。
地壳断裂瞬间埋压了茫茫林海，
海边的芸芸众生悉数没能逃逸。
长年累月压榨成油压榨成煤，
煤把自个儿点燃烧红了几架山脊，
冲天的灰烬纷纷落下又高高隆起。
于是在很久很久的后来的后来，  
牧羊人嘴里流传出你灼热的名字。
 
阔绰的柏油路北通库额尔齐斯，3
打南边输送去乌鲁木齐的华丽。
克拉玛依人栽种下一簇簇采油树，
吉木萨尔人启动了一排排挖煤机。
粗壮的输油管通向远方去上网了，
硕大无朋的烟囱一根根柱天立地，
发电厂开始了把煤点燃的接续。
寂寞的火烧山已进入喧腾的年代，
看起来还有很多很多火烧的剩余。
 
途经火烧山的少男少女虽非专访，
都要勒住宝马叫停路虎刹死奥迪。
选取火烧山的红色背景留下倩影，
留下“到此一游”的惬意与新奇。
谁知道他们是否晓得或心存一念，
这里曾发生过一场繁盛的彻底倒闭；
物质不灭定律带来的不全是轻松哦，
儿孙辈能否经得起毁灭与新生的更替；
地质学与人类学是不是没有交叉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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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火烧山：位于乌鲁木齐至富蕴县216国道的中段，因山呈红色得名。山以东的大煤田在吉木萨尔县境内，以西是五彩湾油田。2什么什么纪：指某一个地质年代，如侏罗纪、白垩纪等等。3库额尔齐斯：镇名，即额尔齐斯河畔的富蕴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