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屋

老　屋
 
拆得掉的是地上的老屋
拆不掉的是心中的故土
不是怀念那老屋中的贫困生活
而是怀念那老屋中的深情岁月
 
黄土垛起老屋的墙壁　太行石的
基础　筑在土里　房顶上
一圈砖砌的花墙　算是装饰了
往日的时光
土墙里凝结着父母的血汗　还有
乡亲的热情和夯歌农谚　土屋还未能
全部完工　侵略者的炮火掀一股黑风
这老屋成了永远未完的工程……
 
一个婴儿在屋里生下三天　日本兵
一刺刀戳到床沿　险些戳到儿子的生命
母亲惊吓出一场大病　母亲大病一场
拖到深秋——说给长大的儿子总愤恨不休
闹饥荒的岁月多如飞蝗　飞蝗
曾遮住屋头的月亮　土屋里的主人
啃过树皮　用劳苦养育心上的儿女
两个幼小的姐姐也从碗里捞出米粒
喂给了弟弟 却瘦弱了自己……
 
解放县城的军队曾住过这土屋
屋前的石榴树一天天长粗……
五月的榴花　照红了院墙
八月的枝头　笑甜了秋光
母亲总要送给邻舍尝尝香甜
把老屋的秋景从院里捧到街前
 
老屋里也终于有了书香书声
烟熏火燎的四壁　亮一盏书灯
我的处女作曾在这老屋里放歌
一部长篇叙事诗在这老屋里吟哦
这老屋与诗歌结下了血缘
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在这里梦圆……
 
满天的大雪 当作万千礼花
作为长子 在老屋里成了新家
那是一个没有婚礼的岁月
没有喜联 没有祝福 只有两心相约
四壁空空的老屋 并非空空
装满了全家人大年夜的心声
人生在世 要数这老屋多情
转眼间 往日的风景水复山重……
 
老屋里送走了远去的双亲 我无声的
哭泣 只有老屋知音 锄头犁耙的温馨
是一辈子的温馨 庄稼院里的天地
也是最美乾坤 屋墙上的日影 曾留下我
爱惜的寸阴 屋头的炊烟 曾牵动我
一颗诗心 槽头的老牛给了我倔强的筋
窗外的石榴树给了我耐旱的根 再豪华的
高楼大厦 也比不上这老屋情亲……
 
此刻 我在老屋前双膝跪地 三拜而起
拜别老屋的炊烟 油灯 榴火 檐冰
还有家人的前世 今生 旧历 稗史
拆去吧 拆去这百年老屋 纵留恋旧景
何如变做一片耕土 或崛起如画新村
拆去吧 拆去这百年老屋
老屋只留在我心中 再不愁风吹雨淋…… 
 
2015年6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