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与猫
1
从房门上的猫眼返回古代,
武松正骑在虎背上,挥动隐喻的拳头。
徽宗的天空,晃了两下。
画师停下笔,耸了耸象征派的鼻子
——嗅出一股虎尸的恶臭。
2
景阳冈在国画的水墨里摇落深秋。
十八只碗停在半空中,
你以为它会舔舐夕阳的灰烬,
和那张血盆大口一起颤抖吗?
风,在酒浪里弯曲。
吏部没有执行《野生动物保护法》。
不幸的老虎遇上幸运的武松,
不必再提黄金虎皮的座椅,待价而沽的王冠。
3
画师意犹未尽。为何没有
陪衬的小老虎,来完成示众的遗训?
翻遍了整个森林和史记,
画师哭了——
从一滴冷抒情的眼泪融入调色板的反光里,
他看见小老虎们:
借他未干的墨迹,乔装打扮,
以猫的形态,潜进城市和村庄。
4
虎用一条命换了猫的九条命,
死掉八次,是它预设的风险。
出卖祖宗,变种变姓有何不可?
那么,从远古移民的沙漠猫呢,
能够与虎性的猫族攀援而走吗?
画师能画出虎骨与猫骨吗?
5
画家日夜追踪。
猎手的猫,朝现实的鼠开枪。
当猫的前爪伸进巢穴,扑倒的
是一个空无。
子弹作为信号弹,
被击中的黑暗,使心脏变得八面玲珑。
逃离。加速度不过是预演了一场警匪片。
穿制服的猫把虎性的血液流回银行开了一个提款的账号。
即使千金散尽,也无法赎回一枚金属的子弹。
6
画家寝食难安。他用微信
扫了老虎和猫身上的条纹码。
一个仿真的高科技时代怎么能够用画皮的伎俩来识别DNA?
即使一条病猫,那也是流着老虎的血液。
而心理学大师和神经外科医生更难。
手术刀可以解剖灵魂吗?
听诊器能够从体制内部侦听患有高血压症的晕眩吗?
大师能否从猫眼以善恶的推理辨认满身斑驳的伪装?
把一个狸猫换太子的功劳,
记在一群虎仔的流水账上,
圣上不是要尸骨无存吗?
7
虎把自己变小。印章那么小的猫,
收回的爪子以鲜艳的唇齿深吻着艺术的签名。
把森林的籍贯装上门牌号码,
职务,由猎手改为公务员。
曾用名一栏,成为档案袋里的一个虚无。
虎会换了配偶和子女吗?
变小的自己会再生出一群虎仔吗?
我是我自己陌生的影子吗?
如果在南美或北美会有人嗅出自己一身的臊味吗?
8
某校猫科系,哲学课上
一场“猫论”大战拉开序幕。
关于资本、颜色、出生。
关于庄子、孔子、达尔文、性和流行音乐。
老鼠们聆听着,反而没有逃课。
是怕狂喜的躁动惊醒了猎手吗?
它们明白:
在浑水里摸鱼,然后献给猫大人。
9
黑猫警长在监狱门口练习走钢丝。
他需屏住虎气,用尾翼来平衡世俗。
目光也是枪,它尽可能地戴上墨镜,
用一身的轻功来维持扑腾的姿势。
他深知危险的概率:要么栽在墙内要么栽在墙外。
而脱了制服的猫,则以太监的声线,
在宣读对硕鼠的判决。
硕鼠们是否会扬起它锋利的供词,
咬出一片盘根错节的地下天空,
从而使判决书上的签名,互换了位置?
10
画师更加寝食难安,夜里他
梦见:那群猫一天一天地长大,
长成了他画中的样子。
一声虎啸,将他抛入万丈深渊。
他听见人民以战争的形态在谈论一只猫。
那宠物般的弓身一弹,
从女人起伏的胸脯到绕指柔的抚摸,
变成了一个镂空的穿心而过的梦魇。
曾经天鹅绒般呢喃的猫,
正以雪的寒冷留下擦枪走火的弹痕。
而女人
没有猫的九条命。
猫用其中一条就俘获了她们的芳心,
在提款机旁,她们牵着老虎去逛大街。
11
和一幅画谈论老虎和猫变得越来越危险。
画师醒来,已经是后两个世纪。
他找不到要组合的意象:
虎骨已经被熬成膏药和狗皮一起打入市场。
虎皮被贴在办公室的座椅上。
虎胆去了股市。
虎牙被磨制成公章。
眼睛捐给了银行。
唯独这颗狂跳的老虎心脏,还装在猫的身上。
12
画家面对陈旧的画布,
无奈地添了几朵云,浮肿的
像高举镰刀的牙齿。
他无法理解假新闻和旧照片PS成的华南虎又重返人间,
一只不吃人的慈善的虎大爷。
所有的猫,都变成了瞎猫——
它们的眼睛都做了房门的监控,
一具深不可测的饥饿的探测器。
虎与猫
题记:
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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