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一刻
从户部山下来
王陵路上遮天的法桐
在路灯的光影里
沙沙作响
一对恋人牵着手、相偎着
走向云龙公园的静谧
公园的夜灯已然熄灭
向来聒噪的蝉鸣也歇息了
自夏至以来
未曾有过今夜的凉爽

行人稀少
偶有电动自行车闪过

晚上十点二十分
在老年大学东侧的丁字巷口
几个人正在收拢地上的
桃子、梨子、葡萄、豆角、韭菜、丝瓜、土豆、苦瓜、黄瓜、青菜……
男人和女人、男孩和女孩
一袋一袋地装起、拎起
堆上一辆机动大三轮车
生活的滋味
是那半车拣选剩下的瓜果蔬菜？

六七十米开外
余窑小区的大门口
一堆三、四十岁的壮汉
或光着膀子斜披上衣
或摇头晃脑甩着手臂
或斜倚法桐站立不稳
或居中掀肚高声大语
……
哥们儿酒后说酒
无非喝多喝少、谁高谁低
争到最后
肚中的酒凭侃多了二斤
一阵哈哈大笑
各归各巢——散去

晚上十点二十七分
永安的七岔路口
不再繁忙
多辆电动自行车
相继闯过红灯
奔着苏堤路、永安路、建国路、王陵路、吴庄路
飞驰而去
但愿他们永远平安无祸

晚上十点三十五分
白日里川流不息的大润发
没有半点动静
外墙上的广告牌忽闪忽闪地看着
马路对面那几间烟火升腾的烧烤店
白日里店门紧闭
夜儿黑却热火朝天、人声鼎沸
彭城的夜生活
刚刚走起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本地的、外地的……
吃着羊肉串、烤羊腰、烤面筋、烤青椒、烤鱿鱼、烤香肠……
喝着白酒、啤酒、饮料……
家长里短、陈糠烂芝、天南海北的神侃胡吹
一堆又一堆——人间烟火

晚上十点三十九分
段庄菜市场大门紧闭
纺织东路的人行道上
一个干巴精瘦的老太太
痀着身子‌踽踽独行
左手攥着一根短木棍
把一捆扎得齐整的纸箱板
撬在肩上
右手拽着手拉车
车上有破纸皮、塑料瓶……

她是我今夜碰上的
最后一道街边风景
掏出手机
打开相机
迟疑了一下
又放回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