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诗人》2024年第3期目录

让每个缝隙得到指令（组诗)

卡夫卡走在月光里

时间不早了，卡夫卡

在一页书中不愿离去

抱着月光滚落到我的潜意识里

冰冷的风从他的头发和衣袖

吹进山野的荒诞

河水构思的情节

有枚爱情的纽扣解不开冬天的雾

七绕八拐，屋前那一溜刘海

翘在深夜，栅栏的拉链也变得辽阔

露水婉转，意识在回廊

相遇的脚步有几分妖娆

泪珠端坐的迷宫，隔着我

有一段情事来不及了结

撒下鸟鸣，所有的树

退下了古典。一声声鸣叫

缝合在月光最深处

外出的男人

留下一屋空荡荡的芬芳日渐消瘦

月光一次次清洗，饱满的火焰

只有卡夫卡来回独步

门环生出的细节，烧掉了他的胆怯

修渠

石头走山坡上

难以承担流水的信任

只有一种引导，石头才有灵性

盘在山腰，不妨碍劳作

我退下石头的块状

让每个缝隙得到指令，平行推进

向山的另一面，避开陡峭

和粉身碎骨。简单的工具

用有些笨拙的蛮力把春风种在山上

当流水结冰，我就可以

坐在石头里等待袅袅炊烟

上升到天的蔚蓝

修成一条银河

扑腾

草尖刻苦钻研

根须发生转变在风向

下雨坠落的天气很打滑

与石头接下渊源

跌倒后，一阵扑腾

山野空寂

流水上的羽毛沾满了灰暗

呼吸得到的回应是纠缠

蹩脚的鸣叫刚刚发芽

天压低了气流

身体隆起

穿行在山脉中，光和影不断叠加

山谷回荡着无尽的远

我不可触及的

那丝绸的气候越来越绵延

酒落到夜的指尖，很柔的一段

高楼耸立，只有一扇窗

避开了影子的设想

一群小鸟学会在人间生活

暴雨

居高临下，没有一片瓦

能承担雨水，垂直的

甚至愤怒地，敲打着

神经和意识，躲不过乌云翻滚

闪电，夹杂雷鸣

防不胜防，直抵颤栗

纽扣上那粒饱满快要呼之欲出

我能否接住，也许仅一个回眸

千山万壑，坠落

雨花纷纷扬扬，峭壁和悬崖

粒粒如豆，挂不住一滴

磅礴，在闪电里

这人间的湖，浩浩荡荡

不留一点遗憾

一个造梦者，避开了雨

湖水在发芽的黎明裂变

我只有一枚闪电，横跨山脉

河流失控，暴雨决堤

我在下游擎住梦的稻草

浑浊

不是天气不好，河水

已经有很久没有清淤，难受

身段堆积起来的赘肉，割裂

岸与河水。难以抑制月光的破碎

掺杂了太多的私心杂念

风一阵阵刮过，直抵骨头

当疼痛冒出来，河水的尺度

丧失了婉约效果，不分白昼黑夜地

往心里灌。不仅草木东倒西歪

我已经看不见高楼的窗口衣袂飘飘

身体和灵魂的下沉，无法换回表面的张力

鱼虾搅动的局面看不穿

山野与天的交接

路与河流的迂回

依山傍水的人走着走着就成了一滴水

与天的蓝，背道而驰

过天桥

耳朵收听到水泥和钢筋

搅拌过的脚步声，多么熟悉的步伐

在构图和标号的指引下，我

有了最新的判断

蛇皮袋要经过的那个下午

汗水涌动，接受光照

皮肤的张望发出古铜色的回响

每一寸都有坚定的方向

与之擦肩的香粉，不仅窈窕

他不敢对视，从物质里提炼出来的淡妆浓抹

跳动的太阳正值青春勃发

他要穿透的圆润，只能停留在想象

车在桥下潮水一样

他漂浮在桥上，被人流的推波助澜

有关语言的张力

夯实了眼眸的轨迹。也只有护栏

可以越过封锁。每一步叩击不到地

更是触摸不到天

火车

尚未结出的果实，从绿皮

转向深灰，提速之后，在身体里穿梭

雨越下越大，大过海洋

有时在林立的高楼间升起地平线

桥梁和隧道闪现出村庄

呼啸一声就不见了。运载的时间

从血管里喷涌出火苗

电气化的山水纠正了风向

进入程序的，有山的雄伟和水的灵动

干旱的土地都是敞开的

承载的思想和灵魂茁壮成长

褪去悲伤的铁轨在不断延伸

我的家在山的背面

钻探的十字架了好几年

火车进洞的时候，我父亲已不在了

塌方那年，我十二岁

挖掘机在慌乱场面挖出的哭声

洪水般淹没了火车的哐当

我站在山梁上看着火车绝尘而去

野鹤

气候是孤立的

风向在不断优化，你需要调整翅膀

田野枯瘦的身影喂养辽阔

云朵落到羽毛上，还有一滴露珠为实现浸润

环形的草精气旺盛

拍案而起的江水，掀起巨浪

你停泊在十字路口，向所有人讨教

野外生存技能吞噬了独立性

丛林发出的邀请，赦免了

箭的确定性和语感的知性

对于旷野攒积下苍茫，一声鸣叫就可以化解

再向草木盘绕

每一棵树都在直立的声势中

树梢铺设，用风点缀

浩渺的松涛，淹没了不可躲避的危险

设下雪，纷纷扬扬一大片

山野堆积起鹤语，起起伏伏

发芽

黎明的芽孢，挺立在

辽阔的旷野，无边孤寂

吐出一辦一辦的芽，春风抚慰

细腻的风很远，远到我触及不到

骏马的奔腾越过山崖

海浪掀起烈火

就要破晓的那一刻吗？山野，河谷

枝枝嫩芽布设了灵动

唇线滑过，一叶苍茫

夜露整装出发

在悬崖的命运处，拐弯的发芽

苦熬一壶月，霉变的风吹了又吹

枝丫上一滴清泪穿过千年

在古老的河岸坐化

消失于河流的婉转

我再也打捞不起芽尖上的芬芳

深黑色

火山出口，岩石下

新和旧的交融露出来

寻觅到身体的秘密和冰块

整个上午的焦虑化不开一朵云

矿石的燃烧锻打爱情

套上黑色，街面的推进持续高涨

橱窗里的肌肉和眼神力度宽泛

下坠的效果在裙摆上回旋

总有一种远词不达意

向火山进发，路途下了霜白

制造的雷声滚过险滩

隧道之外，一声声巨响

枕着五月的厚度，一睡千年

“头条诗人”总第969期，《上海诗人》2024年第3期

编辑：王傲霏

二审：牛莉

终审：金石开、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