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 阿蹦
读斯特内斯库时,我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另一位罗马尼亚大诗人索雷斯库。两人诗风,几乎迥异。将斯特内斯库定义为一位抒情诗人,大致是准确的,虽然他的诗歌有极强的先锋元素。而索雷斯库的诗风,与当下流行的后现代诗歌有很多共通处,细节,生活,刻意回避抒情元素,尽量减少不必要的修辞、修饰,更简洁,更直接。两人同时代,诗风却相距甚远,这带给我们一个重要启示:写作,不是用风格去寻找词,也不是用词去确定风格,而是你落在纸上的分行,是否对应于你的内心,在这个基础之上的写作才是有效写作。诗人庞德说:技艺考验真诚。这是至理。
这一期我们选择两首短诗,读一读他抒情风格以外的作品。
第一首《圆圈课》,八行,每一行没有断接,通篇叙事,最后还来一句俏皮话,相当于只有七行。在沙子上画圆圈,用木棍将它切成两半,还莫名其妙地朝它跪拜,以头点地,用中国人的话说,有点“磕头如捣蒜”的意思。这是为什么?类似某种宗教仪式,但圆圈在基督教里找不到相应的图腾,切成两半的也没有,所以这个圈并不一定是宗教,但表示某种虔诚,是可以说得通的;另外,你也可以理解为某种完整的事情,被切割,被伤害,跪拜只是一种追悔,这也是说得通的。或者说,你也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莫名,人总有这样的时刻,不知道为什么就会泪流满面,不知道为什么就想朝一棵树低下头,看见一个佝偻的老者,你突然会疾步前行。事实清楚,方向全无。或者说,所有的半径,如果突破圆圈,就都是一个方向。
《短路》也只有八句。这首诗主题是清楚的,形而上的部分展开说,八千字也说不完。大体指向有两个,大地如生死一样流传,生生不息,我们看到的残酷,生死,不过是大地在按自己的规律运行。或者,揭示了类似中国文化里的“道”的概念,万物渺小,唯“道”长存。第二个方向:兔子吃草,草在兔子的尸体上生长,也可以说,弱者生存。《道德经》里说,“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强大处下,柔弱处上。”拐来拐去,还是绕到我们老祖宗那条“道”上去了。
圆圈课
在沙子上画一个圆圈,
然后将它切成两半,
用一根榛木棍将它切成两半。
然后扑通跪倒,
然后匍匐在地。
然后用额头叩击沙子,
请求圆圈原谅。
就讲到这里。
短路
我从没有见过兔子吃兔子。
但它们吃草,但它们吃草——
我从没见过草吃东西。
草自泥土,
自充满兔子尸体的泥土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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