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

　　山腰结实，不松垮。水田里
　　油菜苗条。墨绿，一朵朵地
　　顶起了黄花。就连头顶上
　　的天空，也刨出了黄金
　　山沟里，桃树还没亮出
　　肚腹间绿色的尖刀，头顶
　　花骨朵儿粉红的笑声
　　已飞阁出楼

　　山路细窄，像
　　走进一管丝竹。细蔑背篓里
　　婴儿咂嘴弄舌，盖头严实
　　走在小路上的蓝色，碎花，薄袄，红鞋
　　正是我的儿时
　　青梅，小明姐




　　记忆的家里都是往事

　　黄猫是头天夜里出走的
　　第三天傍晚还没回来
　　妹和母亲端着两碗夜饭
　　站在院子里的东墙角和西墙角下
　　吞着一些米和哽咽

　　这两天里还发生了两件事
　　刚在城里参加工作的二哥
　　前三天借钱买的镀金手表丢了
　　还是二哥刚刚看中的
　　县城一套房要四万零五千




　　秋意浓

　　雨下起来没有尽头像个
　　溃烂发炎红肿的伤口
　　天冷起来冷得就像把你
　　摁进凉水再捞出来如是三遍
　　树叶落下来沤成黄泥也沤成
　　忧郁成性的疯子
　　指甲的锋利一遍遍地
　　刮喇着大地和
　　生满蛆虫的茧茄




　　秋日午后大事记

　　是一辆白色的大卡车，拖走了
　　郊外下午的两点钟和
　　那颗红色的秋天太阳
　　冲到了我摩托车的前面
　　一定是有件紧急于天地间的，大事情
　　要发生。侧目，看去
　　车厢里，并排横躺着
　　三口棺材
　　红色。黑色。最后一口
　　也是白色




　　我想顺着你的手掌爬行

　　爬山虎的绿手掌，抠在岩壁上
　　那么紧。咬着牙的疼痛
　　一闭眼就又是一轮春秋
　　霜降已降下了，白色的霜
　　心疼和忧郁，集结在掌纹上
　　黄色的暗斑里。我想顺着你
　　的手掌爬行，你可以攥紧我
　　直到我流进你的血液、岩壁
　　直到染成，心一样的红色




　　霜降晚上在公路边见到一只萤火虫

　　一定是谁偷走了，世上最后的光
　　一定是从指缝间，偏偏遗漏了
　　这一粒。仿佛
　　一条鱼，从细密的网眼滑落

　　染水成墨的公路旁，它跳舞
　　蘸尽绿色的荧光。不知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