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    阿蹦


点灯
             陈东东/诗

把灯点到石头里去，让他们看看
海的姿态，让他们看看古代的鱼
也应该让他们看看亮光
一盏高举在山上的灯

灯也该点到江水里去，让他们看看
活着的鱼，让他们看看无声的海
也应该让他们看看落日
一只火鸟从树林里腾起

点灯。当我用手去阻挡北风
当我站到了峡谷之间
我想他们会向我围拢
会来看我灯一样的语言



      汉语诗坛，陈东东是非常重要的诗人，历史地位待定，但毫无疑问，他是这几十年来对汉语诗歌贡献较大的诗人之一。《点灯》是他最重要的代表作，我们可以借此领略一下他杰出的诗歌才能以及专属于自己的诗歌风格。
      好诗，第一语言无可挑剔，第二音乐性无可挑剔，第三美得无法挑剔，第四与时间赛跑时耐力无可挑剔。陈东东的《点灯》在这四点上，都做到了。读一百遍，你也不会觉得厌倦，还总觉得有些地方，需要安静时再想想。
     “点灯”就是去照亮它，而且光要足够亮，能够细梳事物的纹理。
      第一段灯进入石头，接着，海，鱼，如果要找出逻辑关系，石头可能理解为化石更合适，这几个意象的串联项是时间与变迁，隐秘，坚决的穿透力；接着说，让石头，海，鱼，看见“一盏高举在山上的灯”，山上高举的灯，与点灯的“灯”亮光虽同，但时空有别，像是诗人对当下自我高蹈之姿的骄傲确认。“他们”下文也出现好几次，要解释一下，如果说启蒙者是诗人，是点灯的主体，那么“他们”则应该是被启蒙者，还应该是石头，海洋，江水，鱼等需要被唤醒的诸多事物；
      第二段的时态应该是当下，江水，鱼，大海，落日，火鸟诸意象没有串联、因果、及物等关系，而是罗列与延展，重在呈现诗人眼里的世界，暗处、诗意、气象弘大，撼人心魄；
      第三段“用手阻挡北风”，是让“点灯”这一决定性的照亮方式可以一直持续，我的目的——“他们会向我围拢/会来看我灯一样的语言”。而向我围拢，不仅可以看到“灯一样的语言”，更重要的是，让“他们”看到隐秘之物，黑暗之物，细小之物，时间之物，它们不仅诗意盎然，而且因为灯一样光明的言说，赋予了它们以神性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