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船（外六首）
文／茅屋寒士

小时候听到汽笛声。就会
屁颠屁颠跑到临河的窗前，垫张小矮凳趴着
不敢爬上去，大人要打屁股
水里游过来房子，“突突”地撞碎水面
摔出一波波水花
里面坐着好多人呢！一双双眼睛
碧蓝碧蓝，一头头金发黄灿灿的
他们也朝我这里望。那眼光带钩子
我有跳过去的冲动。“扑通！”
小矮凳倒了，我摔了个仰八叉，摔痛了屁股


◆风铃


一群在寺院旁听诵经多年的鸟
“听一千遍就是真理”
木鱼一声声敲打成金身
云板带它们飞，把它们挂在七级浮屠的飞檐斗翘下
渡风


◆渤公岛


张大帝的夫人送饭到犊山洞口
就像矿工的妻子很想看看在井下工作的丈夫
想看看工作的地方
她终于踏入洞中，只见一只硕大的猪婆龙往前拱……

我不懂考古，就像读不懂外文
红山文化就有玉猪龙


◆蠡湖


蠡园把湖边最好的一块桃红柳绿圈进去了
把英俊漂亮的小哥哥、小姐姐圈进去了

把外面丢给不愿被圈进去的大哥、大姐
你不用建一座小木屋，只须在草坪上搭一只小帐篷
你可以躺下，在手机上读你喜欢的书，比如梭罗

你可以出来，坐在湖边听听轻轻拍打石头、树根的波涛声
看看水波涌上来，漫过一蓬草，退回去，又涌上来……
最后，你站起来，远眺远方的山，那是放大了
站着跑累了的波浪
你跟湖鸥学一声啼


◆悟


大雄宝殿前。敬香，合十，闭眼
能看到轮回、因果、慈悲……
到宫观里十方韵洗耳，能听到
关云长刚才做了珈蓝，
这时候和比干、柴王爷、赵公明、王亥
一起打算盘，假装敲木鱼
文昌帝君在两边也都有办公楼，根雕茶几
观世音换一身道服，驾一叶舟，驶过来


◆千垛油菜花


每年的这个时候，天庭总会做足面子工程
放牧一大批金灿灿的云，装饰天下
有的撒落到大山里面，有的到乡村平原上
我问郑板桥，怎么会到兴化的这片河网中？

他不说话。他从不画云，只画竹、兰、石
六分半书只题四个字：难得糊涂

一条条小船，共载十万糊涂


◆蠡湖游


溢红、滴翠、醉黄、吟白四个丫鬟
在五里湖边捧一面大镜子，方方正正的大镜子
照来了三月，照来了范蠡和西施
他们怕被人认出，范蠡扮成五柳先生
还是掩不住那么风流，长发袅袅
西施一手持团扇，附身
一手掬水。头饰灼灼，引得水底的鱼儿
浮上来，跳跃，激起一朵浪花
春风随手抓一把阳光，掰成丝，一根根穿针做起刺绣

好一幅锡绣，遮住了镜子，绣满灼灼和袅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