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摩路17号（外六首）
文／茅屋寒士

上海最高的洋房。彩色玻璃，雕花窗棂，铸铁围栏
门口被黄烂菜皮和鸡蛋壳淹没，上面浮流着黄色蛋液

只因主人在昨天的商会上一句黑色玩笑话
“等抗战胜利了，找蒋光头报销”
被当成了靶心。报纸、读报人一万支箭齐发

他的护厂队编入宋子文的税警总团
殷红洇染黄浦江

“面粉大王”“棉纱大王”一万支箭穿心，找他的护厂队去了
洋房踉踉跄跄，洗去污垢，还原了水泥的白色


◆东坡阁


人说那个拄着竹杖，穿着草鞋
“买田阳羡吾将老”
我亦花甲开外
一叶风筝，从宋朝飘来
落下来
一片玄瓦粉墙明清徽州
我穿过小镇
一眼望见溪山顶
人说那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
再看，是一座楼阁


◆福天洞地


洞里有乾坤
通不通天，你去问钟乳石
通不通九泉之下
你去问潺潺流水，去问洞主张果老
记得，篙朝天撑

不记得什么时候起，阴阳两隔
你去问“地下河探险往前”那块指示牌
去那里另外购票


◆张公洞


一棵棵树插雪地里，雪被挤得膨胀丰腴
雪地变雪原
那个骑马打虎的英雄进山去了
就一直没有出来
直到那年样板戏拍的电影《智取威虎山》
杨子荣站在了千里之外江南太湖边的张公洞里
抬手一把驳壳枪
“啪！啪！”
打灭了威虎厅高悬的两盏灯


◆千叟宴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花甲了的天子
黄墙内摆上一百桌满汉全席
一千斤“吾皇万岁万万岁”
老天兜不住的重量，矮下来
一千双老膝跪地，一千座老背拱起当桥
又把老天托回去

黄墙外一千级的风薄了，轻了
一千尺的雪薄了，轻了
一千张“太上皇帝御赐养老”的金牌，薄了、轻了


◆七夕与七月半


不为七月七唱赞歌
太假
银河、鹊桥
牛郎、织女

也不为中元曲笔避讳
太真
说是人话
都是鬼话


◆中元


烧纸锭。邮筒是画在地上的一个白圈
通向冥间
包上写着名字
孤魂野鬼莫要来抢

那里也要钱？
穷死的，饿死的呢？
乌鸦说，黑，一样黑，更黑
不信过阎罗殿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