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幼琴的组诗：中学记忆

A把刀藏在裤兜里

你们每天都要写思想汇报
班主任模仿上帝的口气

瘦瘦肥肥的燕子
争先恐后地飞行
秘密抵达班主任屋里
狭小昏暗发紫的桌子
班主任端坐于门口
表情祥和胡须中正
一个永远的布道者
守密祸水仰或福音

夏天绿风盈盈
秋天果实累累
冬天来了瑟瑟来了
一些生物死于不适
班主任冻得发抖
身体紧挨着白骨
用力挪一挪冻僵的身体

燕子们也挪一挪身体
似纷纷扬扬的雪
猛地冲出小屋扑进
初三丁班教室
雪片哗然碰撞
刀子割破脸皮
血渍与血渍凌空撕扯
手足与手足反目唾弃
绿叶入泥尘埃嘻嘻
月亮上吊蝌蚪逃逸
天空灰濛灰濛

初三丁班浑浑噩噩噩噩浑浑
陡然，又傻傻地笑了
欢颜笑语言和
把刀藏在裤兜里
走过平坦大道悬崖峭壁
所有活着或死去的日子

B物理老师是班主任

物理老师是班主任
滔滔不绝口吐雾气
雾中的形而下是一条大道
雾中的形而上是灰濛天空

你们———思想偏激
这是物理老师的口头语
懵懂的我们向左移向左移
拆了门板椅子桌子
走路横着
你们———思想偏激
仍是物理老师的口头语
浑噩的我们向右移向右移
麦子着火邻居溺水
我们闭目养神

你们———不够中庸
物理老师更灰濛濛了
我们也更灰濛濛了
地震来了
跳进震中躲震

C蚂蚁的子女面面相觑

这是一所省级重点中学
凤毛麟角的学生
有大象和酋长的子女
也有蚂蚁的子女

祥和的日子像手纸
暴风雪的初三像虎猛
蚂蚁的祖母没有见过
漫天滚滚的暴风雪
蚂蚁也没见过
大象和酋长的子女
也没有见过
可他们听过一些
关于滚滚暴风雪的故事
他们亮出刻在骨子里的本事
———我原本就没有考上
这所令人羞耻的重点中学
我爸打电话招的我
我也是，我也是，我也是
走白专道路挨鞭子喝墨汁不包括我
是的，是的，是的

蚂蚁的子女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