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将至

天空的高度突然降低，低至
头顶即可碰触。云朵
压至树梢，紫薇花失去颜色

我张口噙住一道闪电
吐出的炸雷粉碎所有的誓言
倾盆泪水，从谁的眼里
倾泻。狂欢已是上个世纪的
陈年旧事

我只关心道路和庄园此刻的宁静
关心人群和牲畜，不再流离失散
如果暴雨已至，我情愿
将洪流和泥泞，覆盖我的所有

围炉记

当我们围炉而坐，熊熊燃烧的炭火
仿佛成了唯一的主角。多像一场宫廷剧
我们平静围观。她们用尽心计，甚至穷尽一生
为爱欲缠斗，为失宠而肝胆俱焚

当一切都化为灰烬，我们也尽兴而归
炉火的余辉，仍映红了我们兴奋的脸膛

养猫记

无所事事时，养一只猫吧
一只狸花猫或橘猫。颜色和体态
都是家常的

要从小养起，它才听话乖顺
这符合我们国人的习惯，也符合
大众的心理意愿

它深谙主人的眼色和指令
它的叫声温柔得让人
忘记春月里的春光春色

但也有缺憾，它从不关心蔬菜和粮食
只对鼠类或麻雀等弱小之辈，仍虎视眈眈

观俑记

好不容易来趟长安，必然要去看秦俑
高温39度，观俑的人多于
地下站立的秦俑

我发现，每个观俑人
神态和秦俑都十分相似
甚至连站立的姿势，都丝毫没有走样

与其死后被展览千年
不如就此断头刖足碎骨
埋在这千年风沙之中

临渊记

至少有两种状态才至深渊
一是道路千万条，已无退路一条
一是心路千万缕，却无一缕牵挂

碧水一潭，曾聚多少活水
临渊一叹，千年徒见幽州台

赋闲记

将光阴囚在半室，将李渔张潮读遍
可惜身无长物，更无三亩闲地
种花种草种人间闲情

重新来学算术，学的都是减法
减酒樽减人情减冷暖
就是减不掉小小啤酒肚和肚里的
三分不合时宜


等雪记

雪不来，你也不来
云在徘徊，小泥炉也在沉默

一杯淡酒，在寒风中隐藏了火焰
而你，正是怀着火焰之人

前半生的漂泊，激不起一炉沸水
后半生，也就幻化成雪吧

日暮记

乡关何处？暮鸦不知，我也不知
影子一步步，退到墙壁
身子慢慢缩进一袭青衣里

母亲还在倚门盼归，九十个岁月
每天都在盼望她的七个儿女
个个如燕纷归

渡过

总是陷于时间的容器之中，岁末
仿佛历尽千山万水。细瘦的山路
逐渐变成臃肿之我

中年后，越发面目可憎
字大如斗，也喂不进几粒
世情如水，渡人也渡己

猫与人
一人，一猫，在炉火边枯坐
风声在屋外唳叫

猫温柔地打着呼噜
他抽着老烟，也似打呼噜

炉火和烟管上的火星渐渐熄灭
只有猫的眼睛越来越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