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推开门，三张病床悠闲地躺在里面，
仿佛他们刚刚闲谈过。

见人进来，房间里瞬间陷入沉默。
我打量了一下，朝25号走去。

当着他们面，放下标志性的公文包，
表明身份。

我成了25号的上帝。她表现出了
应有优秀，这个深冬的夜晚格外温暖。

我们都不知道说什么。向谁说。
除了护士偶尔带来声响，依旧沉默。

今夜，十号病房似乎
多出一件物件，只有护士心里清楚。


(2)

今晚仍是昨夜的继续。不同的，
十号病房里多出了
一件老物件。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上去
都能隐约感到，从他身体里
飘出不同年代感的风雨。

现在，他多像一件布满裂纹的
旧陶瓷，摆放在我旁边
担心一不小心将他彻底碰碎。

眼下，他的整个身体里
唯一储存了呻吟
并以这种方式向着周围的一切打招呼
一瓶吗啡正劝慰他安静下来。

今天是公元2024年1月4日 
阴历冬月二十三， 摩羯座 
宜：输液，扎银针，吞噬药片。
也算活明白了，这人世间，
唯有疾病能做到绝对公平。

时针指向7点。我抬头看了看
吊瓶，接近完成收腹过程。
尽管这场流感比雪
来得快，但她绝不做表面文章

我愿为证。
此时，西南深冬的夜格外漆黑。


(3)

这是第四天了。几次大围剿下来
明显好转，已能忍住一些不适

是否要继续下去，在血管里放入毒药？
傍晚时分，我犹豫了

墙上一只红木色的摆钟不停摇头
至少我没有读懂它的暗示

如今，时间对我而言，如同一杯
白开水，只能一点点嘬取了

而那令人生厌的琐事似苍蝇一样
整日于耳边嗡嗡不停

每一个人都不容易，
为何我却是其中最不容易的一个？

输液车的车轮声干净利落砸进我
心里。我重新回到十号病房。

新来显胖的护士很快拨入针头
突然很享受。那瓶幸运的头孢他啶
也将于我这里获取新生


(4)

心事重重。沿途的灯光无一知晓。
我该告诉谁呢？
流浪在暮色中的滋味。

我的骨子里，未曾种有人间烟火，
生性难学原涉。
我更像一棵树的灵魂，从不与草花相争。

人世如烟。
自我记忆中走过的斑马无一返回，
风过辽原谁又避开喧嚣？

今生，除天赐恩惠，尽与所有事物
若即若离。如此刻，
如此粘我的疾病。我的落日已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