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母亲抬进棺椁
我参与了母亲入殓的每个细节
突然,身上的一小块肌肉跳动了几下
这一定是最先从娘胎里掉下来的那一块
面对死亡,竟如此亲切
我甚至感谢母亲
这世间她所经历的痛
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当脉搏停止跳动的时候
好像一块石头落了地
儿子捧着母亲的遗像
似乎一下子成长了许多
他的脚步迈得那么沉重
表情庄重而严肃
多年前,我从乡村走出去
多年后,把他从城里带回来
我相信,总有一些东西能够触动到他
我被安排跳下墓穴
在穴中央和四角焚烧纸钱
一只被宰杀的公鸡被我用力向脑后抛去
一只小青蛙在墓穴中跳来跳去
许久不愿离去
龙木一点点地滚动、抽离
麻绳一点点地拽紧、放松
母亲在棺椁里平稳落地
石灰拌着泥土一层层覆盖
坟冢大约一米余高
一块墓碑在坟头上立起
太阳高照,气温高达四十多度
同族叔侄兄弟灰头土脸又汗流浃背——
母亲的一生完成了自己的闭环
晚上,一只小青蛙在卫生间跳来跳去
与墓穴里那只一模一样
我走进母亲的房间
深深地呼吸,捕捉熟悉的味道——
我没有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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