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
父亲回来了
踏过一地蛙鸣和湿重的露水
回来了
父亲把装满匠具的背篓
轻轻地平放在了火铺上
大小刨子、凿子、牵钻和锯齿等
在昏黄的灯光下愈发光亮
我知道父亲是从贵州回来的
不知道的是他走了多少山路
又是怎样找船过了乌江
一个人
他的背上和腿上早已打湿
手里的电筒已然熄灭
幸好月光还算明朗
生起柴火后
他便习惯性地坐在火铺上
点起了未卷纸的草烟
任凭火燎炙烤着身上的衣裳
我好像没有其他要说的话
也许是我向来沉默寡言
我只顾用火钳反复地夹着
寂寞燃烧下的火炭
夜风拂动一层层树叶的时候
公鸡还在蛙鸣的点缀中与夜色对饮
门前年迈的黄狗已安然入睡
壶里的水却一辈子也烧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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