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    我们穷
那是1980年
改革的春风轻拂着祖国大地
村口打麦场边的歪脖子柳树上
挂着一张生锈的犁铧
您用力敲响它
声音清脆而洪亮
我们光着膀子   留着鼻涕
乱哄哄的冲进了教室
我们上小学了
就这样您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那些年   我们穷
生产队的大仓库
是我们的教室
一块木头黑板
是您用门扇给我们钉成的
架在教室的前面
我们十几个孩子坐在一起
一年级坐在前排
二年级坐在中间
三年级坐在后面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启蒙之路

那些年   我们穷
您先教一年级学汉语拼音
“a，o，e。”
再给二年级教识字
“人，口，手。”
后给三年级教课文
第二节课时
您用同样的方法教我们数学
您让我们
哥哥带着弟弟学
妹妹跟着姐姐学
会的带着不会的学
一块上学一块放学

那些年   我们穷
放学后
您也要和村里人一样
下地播种收割       劈柴挑水
帮师娘干地里的农活
裤脚卷的老高老高
汗水浸湿了您的衣衫
只因为您是民办教师
每个月二十多元的工资
不够家里开销

那些年    我们穷
村里还没有通电
家里打鸣的公鸡是我们的闹钟
鸡叫三遍
是我们起床的时间
每天凌晨轻轻走过您窗前
昏暗的煤油灯照映着您的身影
成了我们人生的灯塔

那些年   我们穷
语数史体美是您一人教
一根跳绳
是您和我们拨的野草搓成的
很长很长
两名高个子同学
牵着两头用力甩成圆弧
一个、两个、三个、
我们在中间跳跃
嘴里同时数着一、二、三……
笑声传的很远很远

那些年    我们穷
抓五子（玩石子）
弹杏核
我们的口袋里总是叮叮当当的
顺手就能掏出几十个杏核来
随时准备和小伙伴们席地而战
这时您笑呵呵的站在我们旁边
“大的别欺负小的！”

那些年    我们穷
劳动课上
您和我们一起
把土豆切成四块
拌上草木灰
种在操场后面的空地上
您嘱咐我们
“有芽眼的一面朝上”
然后埋上土
等待吐芽绽叶
就这样
您教会我们春华秋实的道理

那些年   我们穷
四年级您教我们唱《王二小》
五年级您教我们
朗诵《渔夫和金鱼的故事》
去参加全县举办的普通话比赛
山路崎岖     野花烂漫
一台收音机
是您让我们和外界沟通的桥梁
一本《儒林外史》《聊斋志异》
是我们的课外读物

那些年    我们穷
小学毕业的谢师宴
是你从家里带几斤鸡蛋
我从家里提几斤土豆
他从家里拿几斤粉条
凑在一起做成的
可那时我们人生中
吃的最开心的一次宴会
我们围在您身边舍不得离开
您指在书上的鸟巢说
“鸟儿已经起窝了，
飞吧，孩子们！”
那夜真有夜莺在歌唱呢
连空气中都飘散着丝丝的甜


四十年如梦一场
再见您
伛背屈腰   病体枯槁
一双拐杖成了您的伙伴
不见当年的睿智和神采
师娘孱弱消瘦    形容憔悴
岁月如刀
刀刀伤人哪
“您左手怎么一直戴着手套？”
“孩子，中风，手脚冰凉。”
字字戳心
我黯然神伤     心如刀绞
悔对您病情了解的少
恨对您孝敬的少

现在           我们仍然很穷
现在是改革开放四十年
我们穷到没时间来照顾您
穷到没时间来感恩您
穷到忘了传统
穷到忘了一切
语文老师
唯愿您安康长寿